陈正坤走进正厅，找了第二排最边上的位置坐好，毫不意外，两分钟之后方栋贴了过来。方栋家是城里三家中势力最小的一个。他爸爸曾经在陈正坤爸爸手下做过一段，后来靠着流动赌场和城镇贷款发了横财，他本来想求个更高位置，结果良叔直接让他分出去了。那时候陈正坤妈妈还在，他隐约记得他父母聊过方家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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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这堆火，烧不了他那根柴。他爸爸当时这么和他妈妈说的。因为这句话，陈正坤一直离方家远。方家大儿子很少见，方栋因为年纪差不多，倒是总能碰在一起。陈正坤对待他就一个原则：方栋来贴，他们就聊；方栋不贴，这事就算了。
除了上次揍他，陈正坤和他也没什么大矛盾。
“坤哥。”方栋先喊了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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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嗯。”陈正坤冷淡应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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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投比特币吗？”方栋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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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这是又搞什么？”陈正坤挑眉。
“全世界都在通货膨胀，”方栋嗓子哑得不成样，“钱不值钱了。一百块钱只能买一公斤猪肉，一斤普通鸡蛋二十五。”
说到这点，陈正坤心里血流的更多了。他前一阵还是陈六百，现在只是陈四百三了。
方栋见他没吭声，以为他有兴趣，靠陈正坤近了点：“比特币数量有限，流动公开，还是比较保值的。”
计算机“挖矿”陈正坤手下有几个人在搞，但是让他投更多的钱，陈正坤有点不愿意——比特币说起来唯一，但是如果以后跟股权一样可以稀释，那就没什么意思了。
“不买。”陈正坤直接拒绝他，“我手里没有多少钱了。”
“坤哥借我两百。”方栋说。
陈正坤瞧了他一眼。方栋这人长相很聪明，但是脑子可能是不太好，陈正坤有时候怀疑他是装疯卖傻，但也有真心认可他有毛病的时候——比如现在。
“方栋，”陈正坤叹了口气，“二百而已，你和你哥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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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他的钱在赌场里。”方栋认真解释，“我不想和他掺和。你给我二百，我把我新买的车给你。”
方栋一脸的“如果你接着问，我什么都告诉你”，但是陈正坤根本不想听。聊到这个程度，再不给钱就有点说不过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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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车你自己留着吧。”陈正坤说，“我给你一百，你给我五千个币，记在李航名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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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栋用狐狸眼睛盯着陈正坤，好一会儿才问：“他哪儿好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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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正坤感觉方栋智商又回颅了，看着讨厌。他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扶手上，问方栋：“你要钱还是问问题？”
“钱。”方栋说。
“行。”陈正坤点头，不再理他。
陆续有人进场，三十个座位很快就坐满了。灯光暗下去之后，等人高的关二爷和他身侧的两排长明灯更明显。董纪安家里的关二爷也塑了金身，铠甲用真金一片一片叠上去，反面刻着福。这都是他们两个还小的时候，亲自掀开看过的——当然，毒打也是一起挨。
一排穿着深蓝衣服的小弟给宾客抱拳，接着上场的就是穿着肃黑西装的董纪安，他抱着他父亲的遗像，放在铺着红丝绒盖巾的椅子里。
陈正坤在脑子里摇头：等他做这仪式那天，绝对不要穿肃黑的衣服。
“上香。”台侧的老管家说。
董纪安点了三根香，向关二爷行礼：“关公保佑董记建工。平安。顺意。兴隆。”
“平安！”
“顺意！”
“兴隆！”
董记的人跟着喊了一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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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训诫。”老管家又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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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只背露青筋的手撩开侧帘，走到了董纪安父亲遗像旁。虽然之前没通过气，但陈正坤并不意外在这见到他父亲——除了他，也没人能给董纪安训诫。
“请良叔教导。”董纪安鞠了个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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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董记最旺的是房子，跟着董先生的人，图的是安居乐业。头有遮雨瓦，屋有三月粮。做先生的一定要做到这一点。你能吗？”
“能。”董纪安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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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兄弟齐心，其利断金。跟着董先生的人，图的是公平、平等。一口锅里吃饭，要一碗水端平。做先生的一定要做好这一点。你能吗？”
“人生在世，图一场痛快。跟着董先生的人，图的是明白、畅意。生快意，死得所。做先生的一定要做到这一点。你能吗？”
“能。”董纪安答。
“这声董先生，你当得起。”良叔沉沉地说。
“董先生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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董记的人一起喊了一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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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同饮。”老管家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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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旧铜盆搭着一条真丝手绢从台侧递了过来，良叔接过盆，放在桌上，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把缠着白布的刀片。
“董先生请。”良叔把刀柄递给董纪安。
董纪安接过刀，狠狠按在手掌正中，红色的血液成细股落入盆中。
不能太激动，不然会割伤。陈正坤这样总结。
有人端着盆走下来，董纪安攥着的白色手帕，殷红一片。
“敬董先生。”良叔说。
“董先生！”
“嗯。”董纪安板着脸回答。
陈正坤也站起来，看着他鼓掌。
“我家只有我大哥将来可以叫先生。”方栋在掌声里说。
“闭嘴。”陈正坤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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