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老三没这么哭过，哭的稀里哗啦的。
抬起头抽烟时，满脸都是模糊的泪花，他嗅了嗅鼻涕，开始抽烟：“不晓得尼麻麻什么东西！把我婆娘害死了，你是不晓得，她还怀着孕呐。呜呜呜，我孩子也跟着一起死了，你说说瞧，我这个命有多苦。”
“不谈了，人死的就过去了，再找个婆娘，再留个肚子、养个孩子，陈队长不是说要把姑娘嫁给你么？这是好事唉。”
田老三自嘲的笑笑：“我再也找不到比小琴更好的婆娘了，人人都有脾气，我脾气也不好。你没有听他说嘎？他姑娘找七八个男的都看不上，说白了就是为钱。指望跟我过日子，能沾上我哥哥的光，这个光要是沾不上，那以后肯定受气。”
“是唉……”
“不要以为我喝醉了，我什么都晓得，这种女的，就是再漂亮，那也不能要。”
“嗯呢，那就不要了，我们重新找。”
周朝年像安慰小孩儿一样安慰田老三，送他回去休息。等给他盖好被子，听到他打呼噜以后，周朝年才离开，回到自己家里。
李敏芬坐在堂屋，补鞋子：“回来啦？”
“嗯呐，你身体刚好，怎么不早点休息哒？”
“你不回来，我睡不着。”
“兵兵呐？”
“睡觉了。”
周朝年去西屋，看见儿子已经上去床上了，床上一堆图画书，他开了灯，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收拾。
看到图画书翻开的一页……周朝年愕然，上面画着的，是蚯蚓，长了嘴巴和爪子的蚯蚓。
他警觉的扫向儿子，赶紧掀开儿子的胳膊去看，膀子上的红点已经褪下去了。
李敏芬进来了：“你在看什么呐？”
他把书拿给老婆看：“你望望瞧，他怎么会画这种东西的？从哪边看到的？”
李敏芬摇头：“我不晓得唉，他一直在房间里头，没有出去。会不会在四平村那边看到的，就记住了啊。”
这么小的孩子，记性能这么好？而且他也从来没有画画的天分。
这图画书上的蚯蚓，如此相向，就不像是个小孩子画的。
周朝年担心了，是不是凤庄这边也有那种‘东西’，水沟子里也有那种怪虫子。
……
早上，吃过粥，周朝年叫上田老三、钱子叶一起，说出自己心中所想，不能再有苦头吃了，虽然是几条水沟子，他们也要查看清楚。
三个男人一起走，水面不干净，也不算脏，有一些鱼秧子，还有龙虾什么的，在水里冒泡，可以看得到。
钱子叶说：“这就是普通的水沟子，不肯能像在四平村那边吧。”
“我家兵兵在画那种东西，我害怕。”
钱子叶又说：“也许是他在那边记住了，小孩子画画，很正常啊。”
他嘴上这么说，其实心里也害怕，人群围着湖边的情景，包括晚上院门外被堵住的情形，他都记得一清二楚。
东边坐着一个男孩儿。
“哪个的孩子啊？”田老三远远的，自言自语。
钱子叶眯起眼睛：“哦，是他——郭德新儿子。”
“叫什么名字哒？”
“叫郭邵东，喊他小东子就对了。”
田老三走在第一个，大步向前：“小东子啊！小东子！”
男孩儿扭头，呆呆看着三个大人过来，慢慢起身。
“小东子，你在这边干什么啊？你爸爸呐？”
小东子说：“我在这边玩蚯蚓，爸爸没来。”
“蚯蚓？！什么蚯蚓？！在哪边呐？！给我看看瞧！”钱子叶逮住孩子，摇晃的吓人。
小东子都要哭了，田老三拉开他：“你冲孩子喊什么唉，说话不能好好说嘎？”
“小东子，蚯蚓呐？给爷子看看瞧。”
小东子伸出手掌，里面是一个蚯蚓，还有手心里的泥。
田老三要过去拿，心里还迟疑了一下，到底抓在手里了，一看也才放心：“没得事，就是个普通的蚯蚓，吓人呐。”
周朝年也捏着这个蚯蚓，的确普通，他又看看水沟边：“小东子，这个蚯蚓，你是从哪边弄来的啊？”
“在你家门口。”
当头一棒！
钱子叶连忙问：“你不是在这边抓到的？”
“不是，在周爷子家门口。”
农村，叔叔不喊叔叔，就喊爷子。
田老三再问：“他家门口怎么会有蚯蚓的？你真在他门口看到的？是泥土地里头挖到的？”
“不是，是小兵给我的。”
三个男人都楞了。
兵兵一直在家，不出门，怎么会弄到蚯蚓的，又怎么到了小东子的手上。
钱子叶指着男孩儿的鼻子：“我跟你噢，这个事是大事，不允许瞎说。真是兵兵给你的？”
“嗯，真是他给我的，他说，这个蚯蚓他还有很多，送一个给我玩。”
这还了得！
周朝年要晓得儿子弄了那么多蚯蚓，肯定不让！可是，兵兵又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蚯蚓呢。
他快步跑回家，田老三和钱子叶跟着跑。
一口气冲进家门——李敏芬还在院子里晒衣服，周朝年没搭理她，直接进屋。
兵兵正在图画书上画画。
“兵兵！”
周朝年大步过去，扯开兵兵的图画书，上面画的是蜘蛛、蚂蚁、蚯蚓，很清晰，一认就认的出来。
“这是什么？！”他吼道。
兵兵摇头，不知所措。
李敏芬也冲进来了，男人冲儿子发这么大火，还是头一回。
“你喊什么啊喊！他又没出门！”
周朝年手指扣着图画书，另一只手用力点着上面的图画：“你说！这是什么东西？！是哪个教你画的？！说！”
兵兵哭了，两个小手揉眼睛：“呜呜呜。”
“不许哭！说！小东子的蚯蚓，是不是你给他的？！你还有蚯蚓在哪边？！交出来！”
李敏芬过来推开他：“你疯什么你疯！什么蚯蚓，哪个小东子？！”
“我不跟你废话，我跟儿子说话，你不要插嘴！”
“什么叫我不要插嘴啊！他是我养的！”
周朝年气的拳头抖抖的，恨不得把图画书给扣断了：“你晓得个屁啊你！小东子说的！你儿子有很多蚯蚓！还给了他一条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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