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脚步声,皇上微微转过头来,似乎对七皇子和沈桐茳的到来,并不意外。
眼底,甚至还有一丝安慰。
“桐茳,你过来。”皇上说。
沈桐茳得令,在远远的给皇上施了一礼后,才敢上前。
“你看看这个。”皇上说着,将手上那盏早已熄灭的祈愿灯,递向沈桐茳。
这真是一盏不小的祈愿灯,足有半人高,上头还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字。
暗红色的底子配上蜿蜒的墨色字体,在这中元之夜,尤显阴森。
沈桐茳正欲伸手去接,七皇子却先她一步上前,双手将灯接了过来,又耐心的调整好位置,才擎到沈桐茳面前。
祈愿灯上还残留有箭孔,这灯显然就是方才被人凌空射落的那一盏。
尽管这盏祈愿灯在坠落时,曾被火燎过,但灯面上的字,依旧清晰可辨。
借着周围亮堂的火光,沈桐茳很容易就看清了上头的字。
很明显,这是皇后的字。
虽然灯面上的字,书写的工整而娟秀,但在匆匆扫过两行之后,沈桐茳就不愿再读下去了。却还是强忍住心火,将能辨清的字,全部看过。
若愤怒可以简单的分为十级,那么此刻,沈桐茳觉得她心中的愤怒,已经有十一级了。
她已经想不出任何词语,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。
身为一朝皇后,怎么可以如此恶毒?
灯面上所书所写,皆是不堪入目的谩骂之语。叫人目不忍视。
沈桐茳知道,皇后憎恨她的生母郁芕公主,却没想到,竟憎恶至此。
何为恨之入骨,她今日总算领教了。
见沈桐茳的脸色有些发白,七皇子十分揪心,赶紧命人将东西收走。
皇上这厢犹豫着,也没与她多说什么,又转头望向皇后,口气冷肃的质问到,“你还有什么话好说?”
皇后没应声,神情淡漠,竟不见丝毫慌张的情绪。
“你不说也不要紧,眼前的证据,就足够了。”
得了这话,皇后才微微抬眸,“皇上预备如何责罚臣妾?”
“臣妾?你阴毒至此,还配当皇后?”
“皇上是预备废后?”皇后微微挑眉,唇角竟扬起一丝奚落的笑意,“那皇上可敢昭告天下,您为何要废后?是为了那个死去的贱人,还是眼前这个野种。”
“住口!”皇上怒喝一声。
这毒妇怎么敢,怎么敢当着他的面,如此诋毁郁芕。
皇上显然是被皇后气着了,但皇后这边却并不在意,满眼尽是报复的快意。
“是,就如皇上所见,当年,那贱人的姘头惨死,的确是臣妾告的密,但臣妾之所以这么做,是一心想替皇上除害。那贱人不知检点,自恃皇上喜爱,竟背着您与旁人苟且,难道就不该死吗?”皇后说着,又扬手指向沈桐茳,“而这个孽种,也一早就该死了。臣妾只不过是想成全他们一家地下团聚,皇上不是应该好好褒奖臣妾吗?”
“你疯了。”
“是,臣妾是疯了。从皇上的心,被那贱人夺去以后,臣妾就疯了!”
皇后凄厉的控诉声,响彻耳畔。
无论是皇上还是沈桐茳,都难免有些晃神。
这些年,究竟是谁错了?
而那些自诩无过的人,又做对了什么?
“皇上若要废后,尽管废!不过,废不废后,皇上一人说了不算,也要问问宗室贵亲和前朝重臣,肯不肯答应。”
皇后此言不虚,皇上虽贵为天子,但皇后的废立,的确不是皇上一人,能轻易拿主意的。
不过万事皆有例外。
“这可未必。”七皇子冷冷的盯视着皇后,眼光寒凉,叫人望而生畏。
见惯了七皇子温润谦和的模样,此刻,见七爷这幅神情,就连沈桐茳都有些吓到了。
在怔忪了片刻之后,皇后不禁面露鄙夷,“老七啊,你与你死去的亲娘成妃一样,都很不懂得审时度势,也就活该被人利用。说到底,你母妃也是被这野种的娘亲连累,才抑郁而终的。你竟然还肯将这野种当宝贝一样的护着,真不愧是你父皇的儿子,一样的糊涂。我若是你,就立刻杀了她泄愤。”
尽管眼下,皇后的话只能算是疯话,但就是这席话,却字字如刀,一下一下,狠狠的剜在沈桐茳的心口上。
皇后说的不错,七爷生母,成妃之死,的确与她娘亲郁芕公主,脱不了干系。
这也是她一直以来,介怀并回避的问题。
不想却在今夜,被皇后赤裸裸的给撕裂出来。
正在沈桐茳颓然无助之时,却被七皇子拉入怀中。
初秋的夜,露重更深,但七皇子的身上,依旧带着如春日阳光般的暖意。将沈桐茳冰冷的身体,柔软的包裹着。
“桐茳,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眼前这个疯妇,看看她这十数年来,费尽心机,可曾动摇过父皇对郁芕公主的心意?”
闻此,皇后的脸色蓦地阴沉下来。
这话竟叫她无言以对。
七皇子怒视皇后,转而又低头,温柔的凝望着沈桐茳,“怀中这个女人,我一直用生命珍惜。不会因为流年的平淡而消亡,更不会因为轻信旁人的挑唆,而误会于她。就算来日我死了,化为青烟一缕,也要守在她身边,不离不弃。”
沈桐茳并不想哭,尤其是在皇后面前。
但此刻,眼泪就像一场骤来的暴雨,簌簌而下,无论如何都止不住。
七皇子并没想惹沈桐茳哭,见人突然哭的这么凶,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,只能一边使袖子给她擦泪,一边哄她不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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