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牢如愿找到了一份家教的工作。
学生是一个中二的小男孩, 单亲, 只有一个爸爸，这位爸爸却神龙见首不见尾, 程牢教了男孩快一个月，从来没见过他爸爸长什么样。
月底开工资的时候，程牢才第一次见到了男孩的爸爸。
看着对面高大英俊的男人, 程牢有些哭笑不得：“怎么又是你？”
印明承莞尔：“你很不愿意见到我吗？”
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 ”程牢说：“我就是觉得太奇怪了，怎么走到哪儿都能碰到你。”
印明承笑着说：“所以我说我们有缘，特别特别有缘。最近还好吗？”
“挺好的, ”程牢说：“多谢关心。”
印明承看着他, 问：“还没离婚吗？”
程牢失笑：“哪有人这么问的？不好意思, 还没离，让您失望了。”
“是挺失望的。”话虽这么说, 印明承脸上却没什么失望的神色, 反而挂着愉悦的笑意，“既然没离婚, Wilson先生怎么舍得让你出来做家教？你们家最不缺的应该就是钱了吧？”
程牢说：“有钱也是他的钱，我要自力更生。”
印明承点头：“很好, 我欣赏你。”
程牢犹豫片刻，说：“我没想到，你竟然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。”
印明承笑着说：“我在你心里的完美形象是不是瞬间崩塌了？”
程牢说：“我只是有点儿意外而已。”
印明承说：“其实印离不是我儿子, 是我哥哥的儿子, 我哥哥去世后我便收养了印离, 因为很多事情都要用到‘爸爸’这个身份，这样更方便。”
人生在世，幸福大抵相同，却各有各的不幸。
程牢不会安慰人，便转了个话题：“你是给我现金还是转账？”
“微信转账吧，”印明承说：“我还能顺便加一下你的微信。”
程牢便加了他的微信，印明承给他转账，他点击收账。
“要留下一起吃晚饭吗？”印明承问。
“不了，我还有事，”程牢说：“我朋友今天飞美国，我要去机场送他。”
从印明承家出来，程牢直接打车去机场。
陈又是七点半的飞机，还要提前办理登机，现在已经六点十分了，程牢担心赶不上送他，一直催司机师傅快一点。
司机师傅把油门踩到底，车速狂飙，还不忘和他闲聊：“这么着急是去追女朋友吗？”
程牢心说大哥你一定是偶像剧看太多了，嘴上却说：“不是，去送一个朋友。”
司机师傅简短地“喔”了一声，“喔”得十分失望。
到机场的时候是六点四十。
程牢急急付了钱，跳下车，一边快步往机场里走一边给陈又打电话，问他在什么地方，陈又告诉他具体位置，程牢小跑着过去，等看到陈又的人，才松了口气，喘起粗气来。
陈又拧开一瓶矿泉水给他喝：“急什么呢？我会等你的。”
“可时间不等人啊。”程牢喝了两口水，总算顺过气来，“你哥他们呢？”
“我让他们回去了，”陈又说：“我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儿。”
两个人找座位坐下来。
陈又朝他伸出手：“把手给我。”
程牢把手放在他手上。
陈又轻轻握住他，把手放下来。
他的掌心一如既往地温热，程牢猝不及防就有了泪意，他微微仰起头，快速眨了几下眼，想让眼泪流回去，却失败了。
陈又用另一只手搂住他。
“哭什么呢，”他在他耳边温柔地说：“我又不是不回来了，等放假的时候我就会回来看你。”
程牢也不想哭的，他不想把离别弄得悲悲戚戚，可眼泪就是不由自主地往下掉。
他哽咽着说：“你要经常给我打电话，至少一个星期打一个。不要只顾着埋头学习，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，吃好穿暖，生病了一定要去医院，不要硬抗。美国公民可以合法持枪，所以不要招惹坏人，也不要沾毒品……”
陈又失笑：“你别瞎操心了，我可以照顾好自己。倒是你……”
他忽然停住，没有再说下去。
顿了顿，他说：“如果凌度对你不好，记得告诉我，我会立即飞回来教训他。”
程牢在他怀里点点头，坐直身体，擦了把眼泪，说：“阿又，你一定要好好的。”
陈又摸摸他的脸，笑着说：“你也是。”
登机广播响起来。
告别只持续了五分钟，便被迫结束了。
程牢把陈又送到登机口。
他们一直手牵着手，谁都没说话，在这个时刻，说什么似乎都是多余的。
到了安检口，陈又松开了程牢的手，俯身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，笑着说：“牢牢，再见。”
程牢强忍眼泪，也笑着说：“再见。”
陈又深深看了他一眼，把他的样子刻在心上，然后转身进了安检，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程牢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，眼泪不停地往下流。
在迄今为止的人生里，那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，一步一步离开了他的生活。
他的心好像缺了一大块，空落落得难受。
时间是一把最最锋利的刻刀，随着时光的流逝，会把每个人雕琢出截然不同的模样。
经年之后，他们都会变。
或许变成最初想要的样子，或许变成连自己都讨厌的人。
可年少时快乐的记忆不会变，会镌刻在内心深处，历久弥新。
只望在遥远的以后，他们可以重聚，可以再像幼时那样彼此相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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