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果果，你醒醒啊，妈妈在这啊，听到吗？”
抢救室门口，孩子父母见到平车上躺着的孩子，带着哭腔的颤声呼唤，见毫无效果后，忍不住望向迎面走来的叶定文。
“大夫，我孩子怎么样？”孩子家属克制内心的恐惧，颤抖着问道，眼中既有期盼，又带着几分恐惧。
期盼是希望从医生嘴中听到好消息。
恐惧，自是担心听到不好的消息，刚才费青进门，已经按规定让家属在外等候，两人并不清楚抢救的经过。
“经过叶医生一个小时的抢救，病人目前恢复了心跳……”
听到曹医生这话，家属喜极而泣，不过，曹医生接下来的话，又让她们稍稍松弛的心弦瞬间紧绷。
“病人虽然恢复了自主心跳和呼吸，但还没脱离危险，需要进ICU监护。”曹医生冷静的阐述事实。
说完，两人点点头，朝过道走去。
“去ICU吗？”曹医生插着兜，随意问道。
“嗯，我不放心。”叶定文点点头，揉了揉酸胀麻木的双臂。
心肺复苏是非常消耗体力的，每分钟100-120次的频率，每次成人按压都确保按压深度至少在5厘米，10分钟的高质量按压，足以让人双臂发麻。
正常情况下，一组心肺复苏，是需要数位急诊医生以接力赛的方式进行，如果叶定文不是拥有系统作弊的话，他是无法坚持下来的。
即使如此，他此刻双臂都似乎失去知觉了，曹医生看着叶定文颤抖的双臂，笑了笑：“让你逞英雄，肌肉拉伤了吧？”
“嗯，有一点。”叶定文没有否认。
一个多小时的持续高强度输出，不拉伤才怪？
“待会回办公室，我给你拿瓶药，你好好揉揉，下午就不要上手术了。”曹医生好心提醒。
叶定文点点头，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。
两人进了住院楼，曹医生忽然停下脚步，收起轻松的表情，神情凝重的道：“叶定文，先别急着进去，我跟你说两句。”
叶定文脚步一顿，转身看着曹医生。
若是别人叶定文也不惊奇，但慵懒的曹医生忽然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，还是让他有些愕然。
“走，去拿瓶饮料，咱们边喝边聊。”曹医生走到一楼大厅的自助机，取了两瓶雀巢咖啡，贴心的帮叶定文打开易拉罐，递给叶定文道：
“你知道，医院为什么很少开展超长CPR吗？”
叶定文用酸痛的胳膊，费力的举起饮料，喝了一口，舔舔嘴道：“因为浪费人力资源，成功率太低……”
曹医生摇摇头，轻笑道：“不做，不是因为我们没有同情心，而是超长心肺复苏的后果，病人家属未必能够接受。”
“因为……钱？”叶定文试探性问道。
曹医生往角落的按摩椅一躺，摆了个舒服的姿势，嗤笑道：“我休假前，曾经做了一例超长CPR，最后上了心肺复苏机，15个小时……”
“足足15个小时！”曹医生竖起五个手指，神情有点激动。
叶定文静静的听着。
“病人恢复了自助心跳和呼吸，但没有脑复苏……植物人……”
“然后呢？”叶定文迟疑两秒。
“然后？”曹医生脸上泛起一抹嘲讽，“第二天，病人家属就放弃了，你说好笑吗？救人的时候，病急乱投医，喊着什么都不是问题，等第二天就变脸了。”
叶定文默默的点头，表示理解。
“设身处地，我也理解家属。”曹医生又灌了一口冰冷的咖啡，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，“超长心肺复苏，10个人里面，有八九个都是植物人，你认为病人平均要在ICU躺多久？”
叶定文沉吟片刻，迟疑道：“这个不好说，短的可能几天，但更多的是半个月就宣布脑死亡了，甚至还有躺上几个月的，我也不确定。”
“对，就是不确定。”
曹医生一拍大腿，“所以说，进了ICU，病人家属就要面临灵魂拷问。”
“若是两三天，病人家属咬咬牙也就算了，若是运气不好，遇到两三个月的，你知道要花多少钱吗？”
“至少五六十万。”曹医生自顾自回答。
叶定文虽然对钱没太多感觉，但也清楚，五六十万，对一个家庭意味着什么。
救还是不救？对病人家属来说，是艰难抉择。
曹医生说到这，看向叶定文，意味深长的道：“所以说，你救活病人，家属事后未必感激，病人在ICU躺的时间越久，家属内心就越煎熬。”
“对方说，不怕花钱。”叶定文认真道。
曹医生冷笑道：“当家属说不怕花钱时，那反而说明，钱是一个大问题。”
叶定文喝完最后一口咖啡，边走边说道：“家属有选择的权力，我只负责做好自己的职责。”
“食古不化！”曹医生指着叶定文的背影，怒其不争。
叶定文朝后摆摆手，边走边道：“与其抱怨，不如改变，去ICU看看吧！”
曹医生走到床边，看看监视器，也满意的点点头。
“怎么，这是你们的病人啊？”ICU科室的主治，走过来，朝曹医生点点头，看样子似乎认识，随后，又好奇的看了看叶定文，见长的这么帅气居然没什么印象，不免瞅一眼叶定文的胸牌，见是新来的，脸上泛起一抹轻视。
“嗯，我们的病人。”曹医生也点点头，旋即想起什么，不由微微挺起胸膛，自得的道：“超长CPR，67分钟。”
可惜，主治医没有露出期待的钦佩，反而一挑眉，道：“抢救不错，但超长CPR的生存机会很渺茫。”
主治医的话，无异于给曹医生泼了一盆冷水，让他有些不爽，皱着眉头道：“病人能不能活，接下来就看你们的。”
结果，曹医生这话，仿佛戳到了主治医的逆鳞，对方瞬间炸了。
“什么叫就看我们的？”
那主治医将手上的病历重重一拍，“我们ICU不是背锅侠，最烦听到你们说这些话。什么骨头接好了，剩下的就是ICU的事？还有说什么手术很成功，能好成咋样就看ICU咋治？说的好像都是我们责任似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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