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人先是沉默，接着哈哈大笑。
尤其是雷默，指着商涛，笑得前仰后合：“吴道子？吴道子？哈哈……没数了没数了，吴道子的《山居图》？吴道子怎么可能画他妈的山居图？”
商涛一笑：“吴道子是画圣，擅长佛道、神鬼、人物、山水、鸟兽、草木、楼阁，尤其精于佛道和人物，曾随张旭、贺知章学习书法，通过观赏公孙大娘舞剑，体会用笔之道。”
白老太太补充：“吴道子的人物画称作‘吴带当风’，开创‘兰叶描’，可是，这幅画，这幅画……”
这正是叶天最困惑之处，这幅画的意境是王摩诃《山居图》，但笔法中却夹杂着正宗的“兰叶描”。
商涛说它是吴道子作品，正是因为 “兰叶描”的缘故。
叶天想到从张主席那里拿回来的画，画里的公孙大娘形象逼真，衣带飘飞，那才有吴道子的真髓。
“我在英国，看过吴道子的《八十七神仙卷》，是真迹，在瓦特拉爵士的府上，至今记忆犹新。刚刚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，我就发现了‘兰叶描’。这幅画，真的很难界定它到底是什么……”商涛一边摇头，一边蹲下去，仔细看着画面中的笔法。
“四不像，更不值钱。”雷默傲然冷笑。
四不像当然不值钱，就等于是无聊的画家进行了“拼接画”，做法相当恶劣，为高手所不齿。
“叶天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白老太太的脸色不太好看。
“这幅画的真假好坏，现在无法判定。等我朋友来了，先把血手印洗掉，请他看看，或许有新发现。”商涛大度地笑着，回到餐桌边。
“造假画已经可耻，如果是拼接画，那就更卑劣了。”雷默始终对叶天态度不善，此刻，更加尖刻。
叶天淡定地喝茶，不为自己辩解。
周成金来的时候，已经喝得半醉，身边跟着两个小徒弟，一个背着登山包，一个拎着工具箱。
看见那幅画，周成金咧嘴笑了：“就这玩意儿，不值钱，不过商涛，你让我来，我不管手里有天大的事儿，都得放下，先忙你安排的活儿……”
商涛抱拳拱手：“多谢多谢，周老师，那就请你动手吧？”
“我动手？这么个破画，让我小徒弟动手就行了。赶紧的，把画收拾收拾，弄得干干净净的！”周成金挥手，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，掏出手机看短信。
叶天不敢大意，紧盯着两个年轻人的动作。
周点金的水平很差，教出的徒弟，水平肯定不怎么样。
叶天记得，周点金拜自己为师之后，没有丝毫进步。天赋如此，再教再练，也是白费。
一个年轻人拿起喷壶，要往手印上喷水。
叶天急了：“先把画挂起来，你直接这样平铺着喷，水渍全都洇到画里去了，到时候，墨迹散了，画也就废了。”
“哟，看样子是行家啊？实在不行，你来？”年轻人斜着眼睛，盯着叶天。
叶天一言不发，把卷轴抱起来，挂在旁边的衣架上。
他把喷壶接过来，先空喷了一下。
“醋，加醋，五毫升。”他吩咐一声。
两个年轻人抱着胳膊站在一边，那副模样，是想看笑话。
叶天翻开工具箱，找到白醋瓶子，拿过量杯，精确计量五毫升，倒进喷壶里，然后轻轻摇匀。
他在手印的位置喷了三遍，确信白醋不会引起其它不良反应，才继续喷了十几次，让被玷污的部分全部洇透。
按照程序，他用白纸巾盖在手印上，过了十秒钟，揭开纸巾，再换一张。
连续重复了五次，他继续喷水，纸巾覆盖，反复不停。
大约使用了二十张纸巾，卷轴背面的血手印就变淡了。
又用了十张纸巾，血手印一点都看不出来。此刻，他找到电吹风，使用低温暖风，把卷轴吹干。
在这个过程中，叶天始终思考这样一个问题：“这幅画，到底是什么？”
它当然不是拼接画，也不是四不像，而是具有特殊意义。
“好，好！”商涛鼓掌。
“卖古玩的，整天清理古画，见笑了。”
周成金站起来，大大咧咧地看着叶天：“你手法不错啊，挺纯熟的，想不想跟着我干？”
叶天看着周成金那张胖脸，当初哭着喊着来拜师，给叶天下跪了四五次，最后，精诚所至，金石为开，终于拜师成功。
“唉，这家伙没有天赋，又不肯学习，简直丢我的人！”这是叶天的心里话，但再也不可能说出来了。
“谢谢，我在二龙堂，还有很多杂事，不能拜师。”叶天婉拒。
“你刚刚拿着喷壶喷水的样子，很像一个人。不过，他的年龄超过你十几岁，你还这么年轻，不可能，不可能……”周成金有些狐疑。
“这幅画怎么办？”商涛问。
“当然是一张烂画，拼接四不像，有什么价值？”雷默大笑。
“你懂什么？”周成金拉下脸来。
“我当然懂，去英国之前，我在国内学了二十年绘画，到了英国，才改行去画油画。”
“既然大家没相中，我不卖了。”叶天把卷轴卷起来。
“喂喂，小兄弟，等等等等，你这幅画卖多少钱？五万行不行？”周成金注意到了这幅画的特殊性。
叶天摇头：“算了算了，今天献宝失败，我还是回去吧！”
商涛张开双臂，拦住叶天：“你开个价，我先拿下。今天，如果我不让老周过来，你也没法把血手印除掉。好了，开个价，不管十万还是二十万，只要有价，就好办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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