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，炮声停止之后，赵旭还控制不住的浑身瑟瑟发抖。
他的期待全然没有了。
这就是战场。
两名士兵一起趴在了一块凹地上，随即，赵旭亲眼看到，就在十几米远，他清清楚楚的看到，一发炮弹正中那块凹地，他虽然没看到那两名战士的情况，但是他基本上能肯定，此时此刻，就在自己眼前不到半米的草地上躺着的一条血肉模糊的人腿，是那两名战士其中一个人的。
血淋淋的战场！
赵旭的瞳孔瞪得大大的，就那么看着那条还在冒着烟流着血的人的小腿，脚上还穿着解放胶鞋。
李路慢慢站起来，飞快的检查了牛军的情况。当他上下摸索的时候，全然不知道牛军浑身都僵硬了。然而李路却一点意识都没有，在他看来，这是最基本的身体检查。
“牛老师，你没事，放心，过去了，别怕。”李路的双手离开了牛军的双峰，松了一口气，道。
牛军整个人都硬化了，肢体僵直得很，浑身的神经线都绷得紧紧的。
李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，这才站起来，扫视了一圈现场，一片狼藉，被击中的坦克和装甲车在燃烧着，最惨的是卡车，没来得及跑的战士，连人带车都牺牲了，很快就烧成了残骸。
此时，张平山已经指挥部队抢救伤员检查战损情况。这样突如其来的如此精准的炮击绝对不是袭扰性质的，而是想要重创坦克团的主力部队。李路有些担心先锋部队，不知道他们是否也遭到了炮击。
“老张！小赵！有没有事？”李路喊道。
张卫伟扶着瑞秋站起来，飞快的检查了一下，拉着瑞秋往这边集合，喊道，“我这边没事！”
这个时候，和李路同车的那名侦察兵扶着韦德也爬了起来，道，“首长！我这边也没事！”
“小赵？赵旭呢！”李路喊着，四处的搜索，然后看到了趴在对面一动不动的赵旭。
李路心里一紧，连忙的跑过去。
“赵旭！”
赵旭慢慢的爬起来，却发现使不上力气。李路连忙扶着他，把他给拽起来，四处拍打检查，“你没事，别紧张。”
看见李路，赵旭终于恢复了一些意识，力气慢慢的恢复过来，触觉也正常了，于是，他感觉到裤裆有些凉意，低头看下去，湿了一片。
李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行了，没事，不丢人。”
初上战场就遇到这样强烈的炮击，被吓尿裤子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。
“头儿！”
那边，张卫伟喊了一声，李路扭头看过去，心顿时沉了下去。他记得，那里是被炮弹正中的刘向阳和另一名侦察兵。其他人要过去，护着韦德的那名侦察兵拦住了他们。
李路连忙跑过去，看清楚了现场。刘向阳目光呆滞的坐在那里，而他身边是血肉模糊的侦察兵战士。张卫伟蹲在牺牲的侦察兵战士身边，向李路缓缓摇了摇头，人死了。
侦察兵战士在最后关头把刘向阳护在了身下，飞散的破片打在了他身上，切断了动脉血管，而刘向阳除了受到一点震荡，没有其他伤。
这个时候，拦着众人的侦察兵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，他的步伐有些磕碰，很艰难的走过来，看见了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战友。
侦察兵战士的个子不高，显得有些瘦弱，但他已经是有非常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兵了。他走到战友遗体边上跪下去，就那么怔怔的看着战友的遗容。没有一滴泪水，却比哭天抢地给人更强烈的震撼感。
李路蹲下去，搂着侦察兵战士的肩膀，道，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黄光辉。”侦察兵战士开口，声线在颤抖，竭力的控制着情绪。
李路的目光落在牺牲战士身上，“他叫什么名字。”
“许如东。”黄光辉说。
“许如东。”
李路缓缓站起来，他无从去安慰，因为他经历过太多身边战友一个个倒下，他非常的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。他人无从安慰。
刘向阳眼里的泪水控制不住的往外流，这名战士，是为了救他，是替他死的。他的心灵受到了强大的震撼，随即是无穷无尽的后悔——为什么要疯了一般的乱跑。
那一边的赵旭把目光收回来，转身之后目光落在了草地上那条断腿上，他慢慢走过去，把断腿捡起来，此时再没有害怕之感。
也许一分钟前，他还在和战友低声交谈着一些话语，可能会谈起退伍回家之后要做些什么事情，也可能会聊起班长刚处的对象，或者是小心的议论某位脾气很坏的排长，却肯定不会丝毫的怀疑连长的绝对权威。
一分钟后，阴阳两隔，或者失去身体的某一部分。
这就是要为战争付出的代价。
所有人之前的关于战场的期待全都没有了，激动也没有了，兴奋也没有了，剩下的只有沉默，沉重。
这是你死我活的场所。
张平山跑过来，看到研究队的人和车都安然无恙，重重松了一口气。
李路问道，“连长，部队的损失如何？”
张平山脸上有硝烟的痕迹，他沉声说道，“损失不小，有三台坦克被击伤，二十多人伤亡。”
李路沉声说道，“这是152毫米口径的炮弹，是从十几公里外打过来的。敌军显然装备了新式火炮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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