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师父，徒儿绝对不敢和您有半句谎言，徒儿所言，句句属实，您若不信，可以去问一问我哥哥。父亲在别人眼里看起来是一位温文尔雅，性情温润，为人谦和的君子，可是徒儿见到的父亲，一直都是个严厉的父亲，他很少对我笑，能够耐心陪我的时间也少之又少。徒儿自幼顽劣，到处惹是生非，从来不是什么听话的孩子，父亲对我这般严加管教也是无可厚非。徒儿幼时是和灌江口的孩子们一样同在父亲的学堂里读书，每每遇到疑问之处，我也从来不敢在学堂里请教父亲，都是跑回家问哥哥的。都说我聪明，可我并不觉得自己聪明，我其实笨得很，没错，我是三岁开始学会写字，五岁的时候进了学堂读书，的确，我是可以过目不忘，背书难不倒我，可我就只是记在脑子里，书里那么多高深的道理，我那时根本不懂啊！别的孩子请教父亲的时候，他都会耐心的逐字逐句去给人讲解，可到了我这，永远都是厉声喝斥。”
杨戬学着杨天佑的语气说道：“杨戬，你去把书抄十遍，自己去想，想不明白就再抄十遍。”
玉鼎真人若有所思，“其实你父亲这般教导的人方法倒是和贫道有些相似之处。”
“像，也不像。”杨戬双眸轻动，“师父，我哥哥说得没错，徒儿是爱哭，可徒儿不敢在父亲面前掉眼泪，徒儿要是哭的话，父亲他会打得更凶。徒儿不怕师父笑话，只要我父亲跟我说一句你还有脸哭，我的眼泪立马就能被吓回去。我特别怕我父亲，说是老鼠见了猫也不为过。父亲若是见了徒儿在您面前这般没规矩，肯定会把我抓过去打一顿了。徒儿偶尔放肆的时候敢跟您顶几句嘴，玩笑几句，下棋的时候跟您耍赖，动动棋子，时而画符的时候开个小差，偷偷砍您几棵竹子，师父看在眼里也是一笑置之，不会和徒儿计较。可我却不敢跟父亲这般胡闹，徒儿和父亲聊天的时候很少能像和师父这样畅所欲言，直言不讳的。准确来说，跟父亲说话的时候，我大部分时间都是跪着的，如果是坐着和他说话，那原因无非只有三个，一是徒儿在练字，二是徒儿病了卧床休息，三是徒儿挨了打下不了床。我不敢逞一时口之快，换一顿皮肉之苦，这样的买卖做得太亏本了，徒儿不会去做。”
玉鼎真人嘴角勾起一丝笑容，“难怪挨打的时候连一个字都不敢说，原因在这啊。”
“若是顶嘴了父亲会打得更重，我哪还敢再说话啊？”杨戬蜷着右腿双手搭在膝盖上，“其实只要咬牙熬过一顿责罚，我父亲也就不会再追究了。当藤条落在身上的时候，心里已经没那么怕了，因为打过之后，也就没事了。”
玉鼎真人双眸微动，“既然不怕，那你为什么还要跟贫道求饶啊？”
杨戬左手握拳咬了一下食指的指节，“太疼了嘛，师父，其实您打第一下的时候徒儿就觉得自己凶多吉少了。徒儿心中一直敬畏师父，更多是敬服而不是畏惧，但那天在金霞洞，徒儿是真的惧怕了，千年师徒，徒儿从未见过您那般盛气凌人，怒不可遏的样子，而且您也从来没有那般重罚过徒儿，您盛怒不已，徒儿脑子一团浆糊，真的是不知所措，徒儿跟您求饶也是想少受些皮肉之苦。以为您打几下消了气也就能放过我了，心中慌乱，以为自己服个软，您就能跟父亲一样饶了我。结果并没有，徒儿还多挨了两百下。那天若是没有书案撑着，我肯定会趴在地上起不来了。”
玉鼎真人没有回应，只是微微一笑。
“师父，那天的责打，真的太疼了，应该说徒儿从小到大挨的打也不少了，可徒儿第一次感觉到藤条打在身上原来是那么可怕，那么煎熬，那么痛苦。以前挨过的那些责罚，与师父那次重责相比，真的是不值一提。那顿藤条的滋味不只是疼痛难忍，痛入骨髓，也有无地自容，愧疚不安，忐忑不已，还有说不尽的悔恨和懊恼。最重要的是丢脸啊！”杨戬将头埋在臂弯里，“太丢人了，太丢人了，这脸面都在玉泉山丢光了。”
玉鼎真人冷笑道：“怎么，杨二公子这是怪贫道心狠手辣，下手重了，还是想说贫道手段卑鄙啊？”
杨戬连连摇头，“不敢不敢不敢，师父责罚，徒儿绝无怨言，绝无怨言，徒儿绝对不会怨恨师父。”
玉鼎真人轻抚着杨戬的头，“戬儿，你知道那天贫道有多生气吗？贫道已经有很多年没发过这么大脾气了，看来是白费了这些年的修炼，当真是境界低了。”
杨戬抬起了头，“若换作是别的师父，哪里还会容得下我这样的徒弟？怕是早就将其打死了。徒儿那日那般顶撞师父，师父自然会勃然大怒。徒儿料到师父会生气，可是徒儿没想到师父会生那么大的气，动了雷霆之怒。师父，父亲其实很少唤我戬儿的，他只有过来哄我的时候才会叫我戬儿。平时都是叫徒儿二郎的，当然了，最多的时候还是连名带姓，气急败坏地叫我杨戬。至于是何缘故，徒儿不说，师父您也能想得到，徒儿就不必再多啰嗦了。”
玉鼎真人微微含笑，“那，在玉泉山的时候，你也是不敢问吗？”
杨戬摇了摇头，“不是，是因为徒儿习惯了。师父一直是先把书给徒儿，让徒儿自己先看。从前父亲也是这般教我的，起初我不明白，后来逐渐也就有了自己思考和感悟的习惯，所以学那些法术，背口诀对徒儿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。再加上还有师父一直在旁边指点，所以徒儿学得很快。”
玉鼎真人微微含笑，“其实以你身上这份悟性，拜哪个做师父都是一样的。”
杨戬眨动双眸，“师父，以徒儿当年的境遇，除了师父您，哪里还会有人敢收留我啊？更不要提会收我为徒了，就算别人敢收，徒儿也不会答应，徒儿只想拜您为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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