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月十一
细雨绵绵，夏的季节里竟也透出几分冷意，烟草树木，遍地湿淋淋
我骑着高马，带着几个人从济南府一路疾驰，来到了淮江河堤上，河堤建的还算扎实，看得出来有加固加高，江水滚滚，却没有漫堤之势
我站在堤坝之上回望，几个村子都没有人烟，远处的高山之上却冒出烟火，看来人员都被转移了
费清顺着我的眼光看过去，不禁感慨了句“看来，李大人是个好官”
我不由嗤笑了一声，回他：“是个有能力的贪官，还算做了些好事，不然······”
冷哼一声，虽然没有说出来，但费清也猜到了，那是绝不会放过他的
我们围着淮江和卫河部分转了转，这李白草说的没错，济南的灾情确实不严重，灾民们的安置虽不说多好，但至少有口吃的，有片瓦遮雨，没有饿死人
等傍晚时分，我们才回了驿馆，整个驿馆人来人往，灯火通明，期内人声不断
我推开门，里面有十几个人正在检查济南府的账册，其中邓齐的速度最快，书页翻的哗啦啦做响
有人看到我，正欲起身行礼，我拜拜手示意不用，屋里的账册很多，济南府最近三年的都在这里，我随手翻开了一本，是去年五月的，账目记载的十分清晰，每一笔的去处都记载很清楚，完全看不出半点不对劲来
我摇了摇头，这世上过于完美的东西都是人造的，真实的反而有残破有漏洞，只要是人就不可能不贪，只是贪多贪少的问题
一直到夜深，厨房送来宵夜，账房里的人才稍微停了停，不由伸起了懒腰，舒展身体
有个户部过来的崔主事，不停的给邓齐他们打眼色，但他们一头雾水，朝着他的眼神往过去却什么都看不到，因为我已经坐到桌子下了，桌子上是一堆的账册，把我整个人遮盖的严严实实
整个房间安静下来，我也停了下来，揉了揉眼睛，站起身
“参见殿下”
众人慌张行礼，没想到我不声不响，突然出现在这里查看账册
“免礼，大家也都累了，吃点东西休息一下”
未免他们不自在，我转身出去，想了想，还是叫上了邓齐
“怎么样，看了一天的账册，有什么发现？”
卫国公的嫡子邓齐，原来的驸马候选人，现任的户部主事之一，外表也是一表人才，俊朗不凡，京城女婿最佳人选之一，此刻眉头紧锁，他知道我想问什么，这趟出来的目的是什么，大家都心知肚明，但
“回殿下，暂时还不曾发现问题，济南府的账目很清晰，几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”
我摇了摇头，他只沉浸在账目上，却没有从人上想问题
“邓齐，不用过多费心思了，济南府的账目确实做的高明，半真半假，你是看不出问题来的，但这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，一个州府的账目中竟没有人贪污，怎么可能的事情呢？”
邓齐抬眼看着我，张了张嘴，似乎想要说些什么，但还是闭口了
看他那样，我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，觉得我把人都想的太坏了，唉，他还是被卫国公保护的太好了
“邓齐，不是每个人都出生在王侯之家，不为金钱折腰，这世上大多数人在温饱都没有的前提下，是不会去谈论什么礼义廉耻的，以后，你就会明白的”
他虽听了我这话，但眼睛里却还是不服，明显不认同
我也不打算多说，抬脚就走，准备回去休息了，明天粮草准备妥当了，我就要往东昌府去了，这次受灾，东昌，大名，卫辉是最为严重的三个地方，那里的事情会更多
“殿下，那接下来？”
我转身望着他，想了想，说：“沈侍官会留下，你安排两个人和她一起接洽粮草事宜，一定要慎重，不能出半点差错，至于济南府的账目，近三个月的还回去，其他的先扣着，过两天会有人来接洽，你明日就跟着我先去东昌府安排赈灾的事情“
“下官遵命”
邓齐拜下身，却是满心疑惑，殿下明明看出这账册是假的，却还是安排一堆人来看，来处理，到底有何用意？
东昌府和济南府接壤，两地相距不远，我这边的车队走进车队不远就看到了无数逃难的灾民，他们蓬头垢面，衣衫褴褛，神情萎靡的瘫坐在路边，也有人四处游走，眼睛却不停的朝着我们的车队瞄来瞄去，眼底是野兽一般的凶光
这次来，詹事府一半的人都被我带过来了，他们都是储位营的人，除此之外，储位营还有一千多精兵这次也被点兵跟着来了，他们训练有素，身强体壮，远不是这些流民所能抗衡的，他们只能畏惧的远远观望，不敢上前一步
招福和二妹撩开帘子，看得眼泪汪汪，忍不住，喊了句：“殿下”
鼻音浓重，哀哀切切的，招福是个心地善良又感性的女孩子，但在这个时候却不能像她想的那样做，我摇了摇头
“招福，赈灾有赈灾的规矩，得按规矩走，才能救他们，不然，只会把事情弄的更糟糕“
二妹拍了拍她，也劝慰道：“招福，我们来这里不是让他们现在吃一口饱饭，然后饿死的，我们是要让更多的人能够活下去“
招福点点头，擦了擦哭肿的双眼，虽然难受，但也不再开口，我不由叹了一口气
外面又开始下起了雨，官道上竟是泥泞，每走一段路，就要停下来，清理一下，偶尔还会陷入水坑里，得好几个人抬起来才行
我干脆也不坐马车了，拉了几匹马，带人出了队伍
洪水一泻千里，我站在水边，水浪一波一波的打在岸边，但这里却不是堤坝
远远望去，一片汪洋，偶尔有高高的树冒个头，到处都是水，但这里却不是河边，离着河边还有几十里的地
沿路的灾民更是不少，奄奄一息的人也不再少数，甚至看到马匹都眼冒绿光，想要冒死上前，我毫不犹豫甩出一鞭子，响亮的声音震慑住了这些蠢蠢欲动的饥民
费清恍然意识到了什么，急忙大声呼喊，“你们去县城，去东昌府，太子赈灾的队伍来了，那里会有粮食发放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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