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板，来碗凉面。”
一个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何奥的注意力。
“好勒，”何奥应了一声，一边麻利的打开柜子，一边抬头看了一眼来人，那是一个熟悉的面孔，正是今天在警察局和他擦肩而过的男人，他没有多问，而是轻声问道，“帅哥你要大碗小碗，糖醋麻辣？”
“怎么算的？”
男人看了何奥一眼，目光却没有停留在何奥身上，而是看向夜色深处。
“大碗八块，小碗六块，糖醋麻辣一个价。”
何奥低下了头，缓声回答到。
“来个大碗的，糖醋的，在这吃。”
男人随口说道，然后就走向一旁支起的小折叠桌。
这些折叠桌不多，五六张的样子，折叠桌旁边凌乱的摆放着几个圆筒形的塑料小凳子，一些年轻人正围着桌子边吃凉面边谈笑，这是附近工业区的晚班工人。
晚班开始的时间是十一点半，一般十一点前的样子他们会来这里吃点东西垫垫肚子。
这些年轻人抬头看了一眼男人，有些好奇的看了看他的装扮，又低下头继续聊天了。
何奥拿出一个宽口的不锈钢水瓢，一手握住水瓢把，一手挑了一大筷子凉面落入瓢中，然后手脚麻利的加上盐、味精、鸡精、糖、生抽、醋、油泼辣子、蒜末、香油、蚝油、熟芝麻。
糖醋这个味道的关键就在于酸甜可口的度，如果太酸，会影响口感，如果不够酸，则不能促进食欲，糖可以中和醋的酸味，先酸后甜，有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，既好吃，又增进食欲。
一般糖醋口味是不会放辣子的，但是何奥喜欢放很少一点点的辣子，辣子和蒜末综合带来的香和辣，能刺激味蕾，驱掉夜里人体内的寒气，但是不能放太多，稍微多一点，就会喧宾夺主，掩盖了糖醋的鲜香。
倒好调料之后，何奥快速的搅拌凉面，甚至在空中癫了个勺，让凉面沿着水瓢内壁飞出，在空中一百八十度翻了个面。
影响凉面味道的一个关键就在于，能不能拌匀。
吃过面食的都知道，面，特别是干面，能否把料均匀的粘在每一根面条上，决定着你这一碗面是香甜可口，还是又咸又淡。
等到每一根面条上都沾上了红亮均匀的料油，何奥停了下来，打开小菜盒，依次加入煮熟的海带条，焯了一遍水的鲜豆芽，切好的小葱花，炸的起了酥皮的黄豆。
这些小菜和葱花落入瓢中的瞬间，就被迅速搅拌进了面中。
不过这一次搅拌没有上一次的激烈，因为面中混入了豆芽。
有的人喜欢在凉面里放入黄瓜丝，黄瓜丝的作用是清爽脆口，解腻。
但是何奥更喜欢豆芽，豆芽同样的清爽脆口，但是它不如黄瓜丝一般一硬到底，它外刚内柔，咬一口汁水横流。
何奥用来焯豆芽的开水，加入了柠檬片熬制，柠檬不光可以解腻，它还带着独特的，不同于醋的微酸。
这样处理过的豆芽混在面里送入口中，当牙齿咬下的那一刻，软绵劲道的面条，鲜脆可口的豆芽，糖醋的鲜甜，柠檬的微酸，混在一起，在舌头的搅拌下，牙齿的碰撞下，就如同青涩的初恋，娇羞可人，欲拒还迎。
令人流连忘返。
当然，豆芽也不是没有坏处，豆芽焯水之后极易变质，所以如果卖不完，就只有丢掉，而且处理起来很麻烦，所以现在用的人越来越少了。
这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下来，实际过去不过两三分钟，何奥拿出一个小纸碗，把凉面打包装好，插上一次性筷子，提到男人身前的小桌子上。
“老板你这生意不错啊。”
男人犹豫了一下，突然有些僵硬的问道。
“嗯，是不错，”何奥搞不清楚他想说什么，他把收款码递到男人身前，“八块钱。”
“你这看起来很辛苦啊，”男人拿出手机，一边扫码付款，他似乎不太适应做这种工作，语气尴尬而僵硬，“而且你卖这么便宜，收入也不高吧···”
“收款到账八元。”
手机里传来语音播报。
“你还在上学吧，我这里有份兼职···”男人继续说道，随着话题的继续，他好像找到了一点自信，正待继续发挥，却被何奥的声音打断了。
“确实不怎么高，我一个月出摊三十天，每天晚上能卖出七八十碗，一天能收个六七百块钱，一个月也就一万八九，不到两万，然后各项成本要去掉七七八八，剩不了多少钱，挣得都是辛苦钱···”
何奥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空气好像安静了下来，他看向身前的男人，不知何时男人已经开始默默的吃面了，好像就是他提到‘一个月两万’的时候。
他想了想还是继续问到，
“那个，帅哥，你刚刚说有份兼职···”
“没有，没有的事。”男人连忙摆了摆手，“那份工作不适合你。”
“哦。”
何奥有些奇怪的回了摊位上，不过人家不愿意说，他也不好追问，而且长期找兼职的经验告诉他，一般陌生人凑上来说‘我这有份兼职’，不是黑中介就是骗子。
何奥高中的时候就被骗子骗过，说‘高薪稳定’‘在家可做’‘月入上万’，但是要想做得交399的保证金。
何奥交了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。
那个月他吃了一个月的冷馒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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