君川他们抵达时，已是深夜，灰石镇在夜幕笼罩中，宁静晦暗。
君川抬眼观星，掐指一算，终于知道自己闭关了多久。
两千二百多年。
这个时间，对于突破大乘期的闭关来说，真的不算长。
世间到底因何会发生如此变化？
头顶星辰无垠，脚下荒漠绵延，君川不免生出一股孤寂感。
遗世独立，羽化而登仙，可不是这个意思啊。
君川苦笑。
人家登仙都是遗世，他是被世界遗弃。
但君川转念一想，自己本来就和寻常修仙者不同。
寻常修者，从尘世中走来，往仙乡去。君川是被师父捡来的，从小就接触修真界。
师父反而经常催他入世。
“莫非我天生就得有这么一劫……”君川喃喃。
“什么一劫？”苏倚大剌剌过来，手里提着一个大包。
“没什么。”君川说，“你说要给我办证？”
“是啊。”苏倚头前带路，
“没有身份，很多事情都不方便。没有身份，你怎么证明你是你呢？”
君川乐了：“我还能不是我？”
苏倚没回答，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，说：
“来啦，来看就知道了。”
君川跟着苏倚，三转两转，走到一个看似普通的房间。
推开门，房间空旷，一个液压机一样的机器摆放中央，中间摆放的是一个球形玻璃。
机器旁边，有个老头坐在躺椅上，带着巨大墨镜。
“老莱特，帮我弄个身份。”苏倚对老头大喊。
老头一动不动。
苏倚过去，一把扯掉老头墨镜。
这一下，老头像是回魂了，嚷嚷着起来。
“不要挡住光！光是艺术！”
苏倚看了看手上的墨镜，内侧在不断爆闪着光芒。
“差不多得了。”苏倚说，“回头再玩你的vr眼镜。”
“小屁孩，你懂什么叫荣光吗。”老莱特嘟哝着。
老莱特站起身，身上穿着锁子甲，胸口中央，一个大大的十字。
苏倚回头给君川介绍：
“老莱特，以前是光教团的骑士，现在给人办~黑~证~”
办黑证三个字拉的特别长。
老莱特怎么会听不出来苏倚是在挤兑他，但也无话可说，只是哼哼两声，去启动机器。
“这是你的新男友？”老莱特问。
“什么新男友。”苏倚瞪眼，“我什么时候有男友了，不要污蔑啊。”
“BT不是你的男友吗？”老莱特说，“我看你就是机性恋。”
“呸，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，天天沉溺在虚拟世界里吗。”苏倚怒。
“哦……抱歉，忘了你是箱民，对这个很敏感了。”老莱特说。
“作为补偿，给我打折。”
“那不行。”
君川就在一旁眼巴巴看着这一老一少，你来我往针锋相对。
“光教团？”君川眨眨眼。
“博罗森帝国光教团，地位相当于天机城下属的游梦公司。”苏倚解释。
“什么，你不知道光教团？”老莱特震惊。
“受打击了吧。”苏倚得意地笑。
君川的无知她可是领教过了，老莱特想从他身上优越，只能找到挫败。
老莱特把墨镜又带回去，那大眼镜的黑色褪去，变成透明。老莱特带上这么一个大眼镜，倒像个学究。
老莱特按住眼镜腿，说：
“送过来一个男孩。”
没一会儿，老莱特房间又被推开，一个小男孩走进来。
男孩大约只有七八岁，衣服破败，乌黑眼睛睁的大大的。
男孩到老莱特身旁坐下，老莱特取出针剂、软管和一个玻璃瓶。
老莱特轻车熟路地把小男孩胳膊扎起，抽起血来。
“这是在做什么？”君川问。
“给你办证啊。”老莱特说，“你不会连怎么办证都不知道吧？”
君川摇头。
“一般人想获得身份，要走正规的流程。”老莱特说，“但总有些人无法走那个流程。”
“你们这种黑户，想获得身份，就需要顶替一个人的身份。”老莱特拍拍那小男孩的脑袋，
“买下他的一生，他的身份就是你的了。”
“怎会如此……”
这办证的流程如此黑暗，是君川没想到的。
老莱特看到君川的神情，露出阴森的笑容：“你知道，负担他的一生，要多少钱吗？”
“两千够不够？”苏倚抽出两张钞票。
“够了够了。”原本还很阴森的老莱特眉开眼笑，接过钞票，一张塞进自己兜里，一张塞给男孩。
君川对这个世界的钱财没概念，但这数字实在算不上大。
“两千，很多吗？”君川问苏倚。
“不多啊。”苏倚说，“不过身份嘛……值钱也不值钱。”
“这些孩子用自己的身份，换取生存。”苏倚说，“箱民是用人权，这些人是用身份。算起来，比箱民还好点。”
“我要顶替他的身份，所以我就不再是我了？”君川问。
“哪能委屈客户啊。”老莱特收了钱，心情好很多，“是让他伪装成你。”
君川有些难以接受。
原来苏倚说让他看的，是这些。
他还是自己，但那个孩子，却不再是他自己了。
“要不……不办了吧？”君川迟疑。
“为什么不办？”那小男孩，和老莱特异口同声。
那小男孩急切道：“您是嫌贵了吗，我可以退给您五百的。”
君川征住了。
“不要纠结了。”苏倚坐在一旁，“我已经付了双倍的价钱，我也是个穷鬼，大家都没办法。”
苏倚看向那男孩，咧嘴一笑：“放心小鬼，钱不会收回去的。这笔钱准备拿去做什么呀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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