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人很快就走了。陈正坤拉着李航跟在她身后,边走边解释:“这是我爸爸早些时候买的,他那时候还亲自设计了一个房子。畅想将来我长大了是个混账,他就把烂摊子甩给我,带着我妈妈躲到庄子里来。”
「可是你不是知道庄子的地址么?」
“那都是后来的事了,”陈正坤说,“我妈妈去世了,我才知道这个地方。”
「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?」李航问。
陈正坤沉默了两秒,回答:“一个农庄,哪有什么名字。”
「取一个吧,」李航有点担忧地说,「我听阿标说,明年大家都要种地。如果庄子没有名字,管理起来不方便的吧。」
“你还挺把他的话当回事。”陈正坤说,“他如果知道了,一定很高兴。”
「阿标高兴好,会给让你们阿娘给你做好吃的。」
“你不许和他这么要好了。”陈正坤笑着说。他也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这个意思,但他还是说了。
李航点点头,说:「哦。」
“哦什么哦,”陈正坤说,“别让我逮住你偷偷和他发微信。”
「没有,」李航摇了摇头,「不发微信,只给你发微信。」
陈正坤觉得自己挺过分,但是也觉得挺开心。
可能灵兔农场也刚吃过早饭,两个人将将挪进屋子里,面就好了。陈正坤把托盘接过来,嘱咐那个女人不要告诉良叔他来过了。女人向内看了看李航,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。
“怎么了?”陈正坤挡了挡她的视线,问。
“没什么,”女人摇了摇头,神神秘秘地说,“大家都说,坤哥和城里定胜糕家的小子玩得好,我看看他长什么样子。”
陈正坤已经习以为常了,对她点点头:“他叫李航,有名字的。”
“好好好。”女人一叠声应了,临走又看了李航一眼。
独坐的李航什么都不知道,他穿着雨衣坐在椅子上,脖子上的塑料袋有点散了,向外支翘,好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山中精灵,偷了人类的衣服,胡乱穿在身上。
“李航,”陈正坤把面放在他面前,很郑重地问他,“我把你藏起来好不好?”
「藏在哪里?」李航问。
果然是只知道执行命令的潜艇,从来不问为什么。陈正坤把他身上的雨衣卸下来,摸了摸他干爽的衣服,满意地点了点头。
「你的衣服呢?」李航又问。
陈正坤把发皱的西服扔在地上,对李航说:“好了。”
李航冲他笑了一下,说:「饿了。」
陈正坤卷了一筷子面,碰了碰李航嘴唇,他马上把筷子咬进自己嘴里,让洁白的、沾着酱汁的面消失在他红润的嘴唇间。
「打卤面,」李航边吃边说,「好吃。」
“我可以把你藏起来吗?”陈正坤问,然后又卷了一筷子,稍微少点,方便他嚼。
「坤哥,你是个小孩吧。」
“还没到18呢,当然是个小孩。”陈正坤理所当然地说。
「那我也要把你藏起来。」李航笑着说。
陈正坤挑了几颗肉丁单独喂给他,笑着说:“行啊,藏哪儿?”
「我想想。」
这世界上属于李航的地方不多,大概只有他的房间是完全属于他的。把陈正坤藏在那里,好像并不合适。陈正坤长手长脚,或许将来会长到阿标那么高,他以前都住那么大的房子,困在李航的房间里,就……太可怜了。
李航没有钱买大房子。先不说现在本来钱就不值钱,就说积蓄,他也是一分没有的。和他妈妈要,也是没有:就在遇见陈正坤之前,他妈妈刚被骗走了一百万,那是除了生意周转之外,家里所有的钱。
“嫌弃我占地方么?”陈正坤声音沉沉,一点也不委屈,“我最多长到1米8,和阿标说好了。”
李航手忙脚乱,连忙回答:「你等我两年,我攒钱买一个舟山的房子。你白天骑摩托,晚上打拳,董先生他们想你了,也可以来看你。我有空了,也去看你。」
“两年太长了,”陈正坤笑,“我在舟山有房子,五块钱卖给你。”
「要良叔和纪先生找不到的。」
这就不可能了。良叔在城里混了这么多年,喊一声“找儿子”,怕不是地基都要被众人掀开;纪鹏……在别的地区,能力比良叔还要大一点。
他没有能力把李航藏起来,李航更没有。藏起来是个不切实际的愿望,他们两个谁都无法做到。
“良叔神通广大,舟山荒岛上都修过路,没地方躲。”
「那就藏不起来了。」
“等你和章萍定下来,我送你一个新家。”陈正坤很认真地承诺,“还没出事之前,我在方栋那里买的,也在西湖附近,离我家不远。”
李航咀嚼地稍微慢了点,脑子里空了几秒。但是好像也没想什么,大概之前吃了太苦的东西,所以什么话听起来都是甜的。
「那我天天都去看你。」李航说。
“不用天天。”陈正坤说,又喂了他一口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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