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以我多年的直觉判断，”阿标停顿了几秒，“嗨……我也就是初中水平。李航，你说。”
「盲校读了不到一年。」李航木着脸答。
“啊……”阿标恍然大悟，“那你收坤哥送你的盲人小人书，你能看懂吗？”
「看不懂。」李航摇了摇头。
“老师没教你？”红仔问。
李航举起手，又放下了。怎么说？盲文课他们老早就学过了。第一学期他不好意思和老师说自己是个文盲，第二个学期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同学孤立了。
“是不是有人欺负你？”阿标直起身体，“我去你们学校打听你的时候，你们那个老师吞吞吐吐的，果然是有什么隐情！”
「没有没有，」李航连忙摆手，「不要和坤哥说啊！」
“真的被欺负？”红仔问。
「也不是欺负，」李航想了想，说，「我不是嗓子不太好，他们可能觉得我不爱搭理人。」
“我们李大师竟然被人欺负。”红仔攥拳，顺便撸了一把茶叶。
“别放篮子里，”红仔马上提醒，“那是叶子，不是茶叶。”
“你把他们名字告诉我，”阿标说，“我替你报仇去。”
「不用，」李航说，「有一个已经和我道过歉了。」
“什么时候？”红仔问。
「他结婚，来我家定喜饼的时候。」
“人渣都结婚了，我还没谈恋爱！”阿标痛不欲生。
李航拉了拉阿标的胳膊，慢慢说：「少去百花宫。」
“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红仔放声大笑。
“你——”阿标又好了。
「跟坤哥学的。」李航笑着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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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脚下有栋三层白楼，是陈正坤他们家里来茶园住的地方。他挺着腰板坐在他爸爸对面，脸色不太好，也不怎么说话，有时候看外面雾气蒙蒙的茶园，有时候看自己手机。
“出来玩怎么一直看手机？”他爸爸问。
“董纪安。”陈正坤头也不抬。
“怎么，”良叔开口问，“还因为李航的事情生气？”
“不敢，”陈正坤把手机放下了，“老子对别人说儿子，儿子怎么敢生气。”
良叔呵呵一笑：“知道生气好，说明我这个爸爸还有点分量。”
“何止有分量，”陈正坤说话凉飕飕，“这事，我还只告诉了你，没告诉我妈妈，本想等清明节去一次舅舅那边和她当面说。”
良叔也坐直身体，眉头拧在一起：“你还真铁了心搞独身主义了？”
“我不是和你说过么！”陈正坤说，“我又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和你开玩笑。”
“李航也不行？”他爸爸沉下声音问。
“不是他行不行，也不是我行不行，”陈正坤说，“而是我不想。”
“男人不想就是不行。”他爸爸又说。
“所以……你就找郭宜佳，”陈正坤问，“就为了证明你行。”
良叔鼻梁抽搐了一下，又把怒气忍了回去：“可以了吗？”
“行，”陈正坤给他斟茶，“你揭我隐私，我戳你痛处，我们扯平了。”
“小鬼头。”喝茶的时候，良叔叨咕了一句。
“一起去舅舅那吧，”陈正坤说，“自己去不知道说什么。”
“我过年的时候去过了，”良叔说，“想去你自己去，我不去。”
陈正坤想了想他舅舅常年阴沉的脸，自己脸色也好不起来。
“你拉着脸做什么，”良叔低头说，“和你那倒霉舅舅一个样子。”
“哦？”陈正坤挑了挑眉，“那么或许我去的时候，他会喜欢我。”
“看你造化。”他爸爸冷哼一声，“你生下来，他都没来看过。”
“你看你这个样子，我和我外婆那边关系怎么好得起来！”
“让阿标和你一起去，”良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，吩咐了其他的。
“当然啊。”
“过一阵老板要来，”他爸爸抬头认真看他，“多跟纪先生学习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陈正坤从座位上站起来，“我去外面转转。”
“看李航是吧。”良叔和天气预报主播说“今日天气晴”一样的语气。
“看李航怎么了，”陈正坤理直气壮，“阿标和红仔也在他那呢！”
“一起看呗。”他爸爸轻松地说，“人类都快完蛋了，你和谁在一起，或者你自己过，我都没有意见。”
陈正坤一拳打在棉花上，和他爸爸道个别就出了小楼。他沿着狭窄的石板路往山上走，茶香渐渐浓郁清新，舟舟蹲在李航身边，看见陈正坤之后叫了一声。
“坤哥！”阿标发誓，“我以后再也不去百花宫了！”
陈正坤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只是稳稳点头，说：“好。”
李航笑个没完，心里为阿标写了挽联：2013年的采茶日，阿标出家变成了纯纯的单身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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