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坤哥。”
“说。”
“在哪里呢?我们去找你。”
“不用,我晚上有课。”
“诶?”阿标直愣愣地说:“我记得没——”
“坤哥。”阿标哀嚎一声之后,电话那头换了人。
“说。”
“下课了,叫我们去接你。”
“行。”
“坤哥!”
“还有什么事?”
“导盲犬还得过一阵才有消息。”红仔说。
“催着点。”
陈正坤收了电话,往景区外面走,路过素菜馆子,路过刚开的夜市,一直走到李航家小区里。摩托没多远的路程,他走了快半个小时。他抬手腕看了看自己崭新崭新的劳力士,站在树后面往李航家里看。
他家理所当然地关门了,只有那块“请预约”的牌子立在柜台上,还有一个俊俏的小哥哥,夕阳里戴着耳机听歌。
陈正坤下意识对他招招手,忽然想起,他根本看不见。他从树下面抓了一把小石子,朝着李航那边一个一个扔过去,大概扔了七八个,李航好像注意到了,摘掉耳机探头来看,暗金色的高领毛衣里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。
“长颈鹿!”陈正坤喊了一声,“这呢!”
李航笑得更开心了,五根手指头张开,低低地摆了摆。陈正坤感觉刚黄起来的路灯都栽在了他心里,亮极了。
“李航!”
陈正坤喊他名字,然后飞快地跑了过去。他看见李航也站了起来,很快从窗口消失了。陈正坤一路跑到李航家的侧门,没等敲门,门就开了,李航站在红色的门垫上,笑着看他。那个乖巧的样子,让陈正坤觉得,没带礼物来非常过分。
“这个给你,配我送你的包。”
一块还带着体温的金属手表落在李航手里,他有点奇怪,但陈正坤已经把手按在他头上,好像开玩笑一样问他:“收到坤哥礼物,有没有很惊喜?”
李航点点头。他大概两个小时前,才收到阿标带来的包,这么快又收到一块表,还是陈正坤亲自送来的,这让他压力有点大。
“你在定胜糕上给我回什么字了?”陈正坤又问。
李航摇摇头。他送药来的那次,李航回了“健康”;送书来的那次,李航回了“好玩”;送CD的那次,李航回了“好听”。上次阿标抗议过,所以这次李航没有回定胜糕,而是给陈正坤送了一双拖鞋,是他绣的,上面有“平安”两个字,选了宝蓝色的绣线,据说和鞋面搭在一起很富贵。
“没送么?”陈正坤夸大了一下自己的委屈。
李航连忙蹲下去,点了点自己的拖鞋。
“哦……”陈正坤笑了:“你知道我穿多大码么?”
李航点点头,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,听芳姐的意思,全城的少女们都知道陈正坤穿多大码。
“平安。”陈正坤也蹲下来,隔着拖鞋按了按他脚指头,“是个好词。”
李航把脚指头缩起来,拖鞋上马上鼓起一个包,“平安”两个字更突出了。他又指了指,也不知道陈正坤能不能领会他的意思。
“我刚才看见你听歌,在听什么?”
李航递给他一个耳机,自己戴另一个,单田芳铿锵有力的声音一下就掉进两人耳朵里——董卓摔杯子了,可能要杀人。
“你一直在听这个?”陈正坤有点哭笑不得。
李航点了下陈正坤膝盖,对他笑。陈正坤忽然替李航感到遗憾。他看不到定胜糕潘安的样子,也看不见这个好像春季微风的笑。如果他能看得见,他就该珍惜这个笑容,不要轻易笑才对。
李航笑过,发现陈正坤没有反应,他感到一点困惑,但也不知道哪里不对,缓慢地眨了眨眼。
“你那时候靠在墙上……”陈正坤想说看起来很忧伤,但看他茫然的样子,笑了一下,说:“没什么。”
李航也不知道自己靠在墙上怎么了,不靠的话,其实也可以,就是有点累。陈正坤没再说话,李航没法问他话,也跟着沉默着,一直听到这节评书结束。
“我好像腿麻了。”空白时候,陈正坤说。
李航马上伸手去拽他,陈正坤搭着他肩膀站起来,顿了顿脚,问:“只有你在家吗?”
李航点点头。这个时间,他妈妈在跳广场舞,要聊过天才回来。
“那你吃饭了吗?”
李航摇了摇头。饭在电饭煲里,菜在微波炉里,他应该这个时候去吃的。
“要不要……今天就一起出去玩?”
陈正坤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,但是有点紧张就是了。可能是被拒绝了太多次了,和李航在一起,总让他忘了自己是坤哥,好像自己只是个16岁的大专学生——还是成绩不好的那种。
李航等了一会儿,见他没有再补充的意思,利落地点了点头。
“你同意了?”陈正坤声音里满是轻松,“那我们先去吃饭,然后,你想去哪儿玩都行。城里我熟。”
李航没有哪儿想去。从盲校退学之后,他就很少出门了,家里的买卖就是他的全部,他也不需要离开这里,去他不熟悉的地方。
李航指了指自己,摇头,然后指了下耳朵,对陈正坤比了个大拇指。
李航这套操作,让陈正坤感觉自己的智商遭到了从未有过的挑战,他仔细分辨了一下,慢慢地问:“听……我的?”
李航点了点头。
陈正坤有点兴奋:“坤哥还可以吧?”
李航两只手做了个“飞”的手势,又拉长臂展,对他点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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