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家后，我忍不住一肚子的问题：“师父，刚刚那个大黑影是？”
钮猫子难得的一脸正经：“那是，一个神呢。”
(ﾟдﾟ)……“什么神长成这个样子，我都以为有毒……”
“山神，准确点是，快死掉的山神。神力近乎没有，就要陨落了。”钮猫子叹了一口气：“现在没人信神了，山里的山神庙早就捣毁完了。山上新建的寺庙里，它们也吸不到多少香火，失去了供奉，再大的山神神力也慢慢耗尽了。苏市这年头，大约没有两三个，活着的山神。”
“怪不得，他都不会说话……那他带我们去医院看的，病床上的，是一个什么人？”
钮猫子表情更为肃穆，他缓缓道：“那是一个善人。”
“善人……”我不禁说不出话来，为什么？
钮猫子一声叹息：“这便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人间。”
床上那人名叫梁子，外地来苦钱的他从一个工地小工做起，到后来开出了一个本地几百人的厂子，做进出口贸易。早几年起早贪黑，自己天天泡在车间里，和工人同吃同住。也算天道酬勤，赚了几千万的身价。
梁子是苦出身，赚了钱自己也舍不得花，转身就给家乡捐款造小学，中学。还资助了一百多个学生，答应给他们供学费和生活费，供到大学毕业。他养着这么多的人，一直养到两年前。疫情来袭，公司的出口一下子停滞了，转型艰难，资金链断裂，外资撤出，大量员工离职。他还被检查出了肝癌晚期。
公司一下子就倒闭了，大量孩子家长打电话质问他何时给孩子汇款，甚至还有大声辱骂他的：“没钱就不要装有钱，说好给钱的又不给，这不是害人嘛～你还没死，没死就快把钱打过来。”这就是人心吧。
他的妻子一个人几处来回奔走，照顾五岁的女儿，到医院服侍重病的丈夫，再应付倒闭公司的各种外债催款纠纷……直到几个月前的一天，送女儿上幼儿园的时候，被路边几个往高架快速路上扔石头玩的熊孩子，砸中了前车窗挡风玻璃，酿成惨烈的车祸，她当场就没了。五岁的女儿也受了重伤，没了双腿，视力受损。
而梁子的癌，说来也很讽刺。那是一次他下乡给他资助的贫困儿童送钱时，孩子的妈妈下的咒。她是那里的神婆，收了别人的捐助反而红了眼——凭什么你有钱，我没有。她给恩人下了最重的咒，引她鲜血供养的黄皮子去窃取他的气运、财运。恩人一家不断倒霉生病甚至死掉，她家就旺盛、发财起来了。
这大概也是人心吧。
梁子的工厂开的很偏，靠近一座小山。开业之前他按照老家的风俗习惯，曾在那座山头上祭祀过一回，种了两棵小树，供奉过一些普通的酒水。祈祷时说了希望家人顺遂，身体健康什么之类的小小心愿。
就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，大概梁子自己都不记得了，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。
没想到法力尽失的山神，却念着这一杯薄酒，想着要兑现他作为山神的承诺。
听着师父慢慢讲述的声音，我不禁眼睛酸涩。一时不知说些什么。
钮猫子叹了一口气：“如果是天命如此，我们是断不该插手的。”
他转过头认真的看着我：“但是好人没有好报，为奸人所害，我们再不出手相助，那人世间，便没了道义二字。”
“师父真好，师父真厉害，师父好师父妙，师父头上带高帽～”我谄媚的小眼神：“我从未觉得师父如今天这般高大、威武、帅气、勇敢、正直……斩妖除魔，匡扶正义……”
马屁从我嘴里那是不要钱的一个接一个往外冒。看着钮猫子哭笑不得一抽一抽的脸——他听的鸡皮疙瘩直冒，一不小心把自己的胡子又拔掉了一根。
“咚咚”，我头上又是两个爆栗，钮猫子：“给我好好说人话。”
我揉了揉脑门，嬉皮笑脸。
小丽睡后，我跟着师父偷偷来到医院。师父说，今晚黄皮子一定会来偷气运。因为今晚就是收割尽梁子寿数的最好时机。师父和我躲在梁子的床下，不做声息。
没有什么打斗，没有多费时间。在那个黄皮子探头探脑出现的时候，师父一根捆仙绳一抛，咒语一念，就给捆了个五花大绑、严严实实。还没问，就吓得屁滚尿流，啥都说了。
黄皮子：“我原也不是仙……”“就你还仙？”我怒的想去抽他。
黄皮子眼睛一骨碌，立马改了口：“我原也不是坏妖，只是在山里稍微修了点能听懂人言罢了。”他哭泣了起来：“求大仙放我一条生路啊……我都是让那婆娘给逼的啊。”
“嘤嘤嘤……她先是用贡品诱惑我为她办事，后来又趁我喝醉酒，给我下了血契，我不得不替她办事，不给她办事就玉石俱焚，她死我也死啊……你们饶了我，冤有头债有主。都是那个婆娘逼我的呀。嘤嘤嘤……切莫错杀好狐。”
钮猫子：“说完了？”(♯｀∧´)
黄皮子一脸懵逼，这人不按常理出牌：“完了。”(⊙_⊙)
“收～”钮猫子小爪一晃，黄皮子的魂就进了瓶子里。血契断，法力尽，它成了一缕智力尽失的最普通的黄鼠狼魂魄。
钮猫子把瓶抛给我：“回头给他超度了，让他投胎去吧。”
“那那个下咒的女人呢？”
“这会儿血契断了，必定十倍反噬，她现在怕是生不如死。”钮猫子很笃定。
说话间，我看到一些绿色的黄色的光芒，向病床上的梁子飞来，师父说，那是气运的光芒。
后来听说，梁子的癌慢慢大好了，堪称医学奇迹。他一个人带着女儿，又开了一家小饭馆，生意还算不错。女儿视力也恢复了不少，腿装上了酷酷的金属杆义肢，可以走路了。
这是后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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