暴雨变得淅淅沥沥，轻风微拂，缠绵如人儿临别前的泪，依依不舍。
乌云变得松松散散，随风相互离散，渐渐消失在天地两端。
雨越下越小，最后无力地停止。云越舒越淡，最后安静地消散。
然而，没有雨过天青。
天地一线那抹嫣红，扎眼得让人心疼。
残阳如血、昏鸟绝飞、暮霭沉沉、遍地朱纱。
看着满地残枝碎叶，你知不知道有这样一种人，明明绽放得异常精彩，却突然枯萎凋谢了呢？
有个人带着这样的情绪，如雕塑般杵在悬崖边。
此人一身黑衣，一手捂住尚在流血的肩膀，身子不住地颤抖。她的身影像在深秋，萧瑟中卷起无尽的悲伤。
但没人在，没人看到这一幕。
她摘了面罩，露出极美的容颜。只是那对眸子黯淡无光，没了往日神采，也没了熟稔的冷漠。而她眼白中的血丝，似又多了一些。
她喃喃道：“你这傻子……你这傻子……”
她的眼睛波光粼粼，泪珠在眶内溜溜打转，最后连串滴落下来。
她久久不能自拔，直到肩膀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，才将她从泥沼中拖拽出来。
她看向肩膀伤口，酸楚再次泛上鼻尖。
不久之前，她正在独自追杀年轻男子，他的怀中紧抱着婴儿，而他的剑不久前刚从这里贯穿而出。
他修为极高，更激发了禁术，一众黑衣人皆不是对手。若非禁术时间有限，而他们又结了战阵，死伤必然更甚。
正当众人以为功成之时，半路杀出神秘强援，拦住其他黑衣人。就只剩下她，一路追到了这里。
他们两人交了手，年轻男子看到了她的眼睛，那么熟悉。
他脸上涌出的震惊与愤怒，刺疼了她的心。
可到了最后，年轻男子还是没狠下心杀她，反而被她以御剑术刺穿腹部，转身跳下悬崖。
她忘不掉他坠落时悲忿的眼神，也忘不掉他望向婴儿时的哀伤与怜爱。
“你这傻子，”女子哽咽，“你明明就可以杀了我……你这傻子……”
她用力按着伤口，手在剧烈抖动，手上沾满鲜血，就像骨色画纸上精美的作品。
但她的伤口不再疼了，她的心却止不住地抽搐。
悬崖下雾气氤氲，一片蒙蒙的白色，看不清下面的状况，也不清楚悬崖延伸的尽头通向何方。
黑衣女子只知自己冲下悬崖，追了好长时间，恍惚间仿佛用尽了一生。
她怔怔出神，望着男人跳落的那片雾海。
我们为何活着？
为何我们生来痛苦，又要痛苦死去？
即便死掉，也要给旁人留下痛苦？
即便长生，也要忍受痛苦折磨？
为什么？为什么……
也许跳下去，一切就都结束了吧？
那个男人深嵌在她的心里，她真想随他一起堕入这万丈深渊，给痛苦一个了结。
但她终究还是没迈出这一步。
她身后的密林一片狼藉，隐隐传来些声响，看样子其他黑衣人也正陆续赶来。
女子赶紧收拾情绪，蒸干泪水，恢复往日清冷模样。在别人眼中，她一直都是这样，从来没变过。
她背对密林，紧盯下方雾海，若有所思。
不一会儿，十几个黑衣人从林中迅捷地窜了出来。
“其他人呢？”女子冷冷问道。
“令小部分与那二人纠缠，其余的在追杀那个女人。”碧瞳黑衣人扯下面罩，目有忧色，“你这里什么情况？”
“你为何来这边？”女子回头看向碧瞳黑衣人，“另一边更需要你。”
“明知故问，”碧瞳黑衣人略有怒意，“人呢？”
“死了。”女子答道。
碧瞳黑衣人精神一振，问道：“尸体呢？”
“掉下去了。”
“真死了？”碧瞳黑衣人眼角抽搐，脸上闪过怀疑，手掌不着痕迹地紧紧握住，又悄无声息地松开。
他走到悬崖边，与女子并肩站着，俯视雾谷。
之前，他们围剿年轻夫妻二人，本以为坚持到年轻男子的禁术失效，就可顺利完成任务。夫妻二人都用了禁术，都该命悬一线，他们只需要补刀即可。
但黑衣众人冲过去，却发现二人并未奄奄一息，竟仍能战斗。
而且不知从哪儿冒出一白衣女子，实力强悍，与夫妻二人并肩战斗。
只是夫妻二人气机紊乱，气血虚弱，法术威能明显不足，独靠白衣女子硬撑。
他们凭人数优势，结战阵后仍能压制这三人。
黑衣人眼看就要成功，竟又杀出一个红衣男子，实力比白衣女子还强数分。
他与白衣女子合力拦住众黑衣人，此二人联手十分厉害，这才导致夫妻二人能够摆脱围剿，分头逃跑。
碧瞳黑衣人见领队独自追击年轻男子，生怕她顾念旧情，立即令部分黑衣人结阵全力围困两位强援，其余大部追杀年轻女子。
而他自己则带少数黑衣人突围到这里。
碧色的瞳孔里刮起一阵风，卷起雾气，如海涛翻滚。
然后，这风拂到了女子面上，吹起了她的青丝，撩起了她的墨绦。
碧色瞳孔猛地收缩，女子身后便是余晖。
“死要见尸，”碧瞳黑衣人避开女子的目光，“你不知这样会害死多少人吗？”
女子身体一震，此次行动就是要杀了这对年轻夫妻。他们夫妻二人公然违背祖训，被视为叛逆，依族规当处死。
古老的祖训早已鲜有人知，但那些老人仍不肯忘记。虽然女子也认为长辈过于不近人情，但一切在力量面前都毫无用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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