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喂，倒夜香的，有没有见一个七八岁的男娃子从这路过？他就是重犯的儿子，你可别隐瞒不报，到时连累你全家下大狱，你别跟老子喊无辜！”
夜香大叔刚刚把夜香车木桶盖给盖子，四个官差就气喘粗粗跑进这条胡同，看着旁边刚刚倒完夜香，湿淋淋的木桶，远远掩捏着鼻子，臭味逼得他们不敢走近，远远地问，还威胁一翻。
这翻话，让躲在大粪车里的银树紧张起来，生怕大叔会出卖他，毕竟他们无亲无故，他不会为了陌生的家，置自己的家人安危不顾。
“没有。”
夜香大叔平淡应着，银树才松一口气，倒夜香大叔把倒完夜香的桶，又一一摆回人家宅子门前。
“死鬼头！可能另一道跑了，我们追错巷子！！”其中一名官差大声咒骂，倒香夜大叔还抬头瞧了他们几个一眼。
“瞧什么瞧，没见过执行公差啊！！倒你的夜香去，呸！！”
官差嫌弃呸一声又跑开。
银树全力精力放在想象“银枝、银雪大吃肉的画面上”来阻止呕吐，他感觉到车动，那个人要带他去哪，他不敢问。
只想着摆脱当前困境，之后再想办法。
“出来。”
感觉夜香车摇摇晃晃大约走二刻钟，银树听到大叔的声音，刚睁开眼睛，自己就被粗鲁拎提着出去。
出来，站在真实的泥地上，银树终于压抑不住，吐了一地，还没吐完，被倒夜香的大叔连泼五桶水，从头到脚，从前到后。
恶心的夜香从身上掉落，银树全身水淋淋的靠在一旁木桩子上，“谢谢您，大叔。之前，我没有办法才跳进夜香桶，如果，我能平安归家，我让姐姐给你银子，价格随便你说，我家里很多银子，报答你的救命之恩。”
倒夜香的人对银树的许诺不置一语，只是沉默而快速用木铲收拾着从银树身上掉下的脏秽物。
银树见对方不理睬自己，他知道，对方在恼怒他的无耻行为，他环视打量着自己身处的小宅子。
不过三间房，加一间矮小的厨房，洗浴室和茅房相连，成年人高的围墙，一眼看尽，院子里晒着大小孩子的衣服，小衣服是粉色，还有偏大一些的灰蓝衣服，银树猜这家有个小姑娘，如小妹般大小，还有个小伙子，比小山哥年纪小些。
小小的院子还开垦一半种菜，什么种都菜有，绿幽幽。
这是个家。
有着二个孩子的家，也许这个人有小孩，终究狠不下心，还是救了他。
民不与官斗。
他懂。
靠着柱子一会，银树缓过来，湿得滴水的衣服令他不舒服，干脆他拧了拧袖口上的水，把袖口卷到手肘，他过去拿起一旁闲置的木铲帮忙清理。
是他弄脏的，他应该把地清理干净。
二个人一起收拾，很快清理干净，而倒夜香的大叔正式下逐客令，“你走吧，出这宅子，你不认识我。”
对方的态度让银树内心有些受伤，但他明白，正如姐姐说的，这个世间，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。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，一是情，二是利益。
情？
陌生人，何来的情？
利益？
他许诺给的银子，对方没反应，即对方不需要从他身方获取利益，只盼他不要给自己招惹麻烦。
因此，对方不会对他好，对方让他离开情理之中。
银树很快振作起来，他抹去脸上水珠，稍微把身上的衣服整理一下，走到夜香大叔面前郑重地对方作揖，“多谢大叔救命之恩，他日有缘相遇，小子……”
正说着话，银树的左手腕突然被一只粗糙大手给握住，戴在手腕上的红绳木头珠子被另一只大手翻扯。
“这木头珠子，谁给的？”银树明显听到声线里夹杂一丝颤抖。
“我的。”银树抬起头对上大叔的激动的眼眸，他想莫非这个人认识外祖母，还是认识他娘亲？
“听姐姐说，这珠子是外祖母给我娘亲的，独一无二，后来我娘亲把珠子分给我们，平顺安康，我排行二，珠子上的字是顺，大叔，你认识我娘亲吗？”
这个大叔的年纪，应该认识他娘亲的机率更大吧？可是娘不会来乐安郡吧？或者爹和娘就在乐安郡？
“你是……银树？对吧，你叫银树……”
“……”
银树愕然地对上上对方因激动微红，还似乎闪烁着泪光的眼睛，“你知道我？可是，我不认识你啊？”
银树努力地想，他不记得，自己有认识这位大叔，可是对方能准确说出他的名字，应该是认识自己。
大叔似笑似哭的，他抓住银树的手松开，改成摸摸银树的湿发，声音中的哽咽更加明显，“我是你大舅舅，没想到，转眼间，你就长大了。”
“啊？谢粮吗？是不是有个弟弟叫谢谷？”
银树惊诧地瞧着对方，很陌生的脸，他和姐姐都找不着二位舅舅，没想到，竟然在这里遇上。
“嗯，你等等。”谢粮抹把脸，大步进屋，拿出一套灰蓝色短衫出来，“这是你表哥的衣衫，那里是洗浴室，桶在这里，你自己打水梳洗，别得风寒，等我回来，别乱跑。”
“嗯。”
接二连三逃命的银树，早已吓软脚，好不容易是自己的舅舅，他哪敢跑，再说他也没有力气跑。
谢粮匆忙交待几句，自己就推着夜香车，出去，在外面用锁锁上。
银树跑去看看院门有没有锁紧，检查一遍，自己才从水井里打水去洗浴室里清洗，大舅舅还贴心给他带一条半旧的棉帕子。
虽然银树对他没有印象，但是对方知道他，认得他手上的珠子，能叫出他的名字，是他的亲舅舅无疑。
清洗出来，银树把自己衣衫用木灰清洗，自己找根竹子挂上，放在太阳底下晒，耳朵时刻注意着外面动静。
正拭擦着湿头发，大舅舅回来，还有另一个大叔，银树想，应该是二舅舅，谢谷，后来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伙子和一个女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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