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儿，你的亲生父亲，不是我大哥。
天儿，你的亲生父亲，他叫张耀祖。
天儿，你看，这些，就是张耀祖留给你的物证。
姑姑说着这种话，将物证一封一封摆在秦天眼前。
是三十六份书信，厚厚三沓，用皮筋儿紧紧捆着。
姑姑急火火赶下来，就是要告诉秦天这件事儿。
这位朴实的农村妇女，认为这是比天还大的一件事儿。
他认为秦天的反应会极其激烈。
但说完这事儿，她并没有看到天儿有多么激动。
“姑姑，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？”
“姑姑，你现在才告诉我，又有什么意思呢？”
“我不会认张耀祖的。”
“在我心里，你就是我亲妈，姑父就是我亲爸，养育之恩大于天，我不会认张耀祖的。”
姑姑拍了一把秦天，把他拉到沙发上，叹一口气，把所有情况都说得明明白白。
不是姑姑不愿早点告诉秦天真相。
是张耀祖不让她说。
从秦天出生时候开始，张耀祖就默默关注这个孩子。
关注的手段，一件，每年给姑姑家给一笔足够多的抚养费。
这么多年，姑姑和姑父没有出门打工，生活富裕，根本原因，是张耀祖给的钱够这个十口人的大家庭花搅。
秦天哼笑一声反驳，姑姑，他张耀祖每年给你一笔钱，就想让我认他么？
父子亲情，是用给一笔钱就能培养起来的么？
当然不是。
姑姑拿来的物证，是三十六份书信。
从秦天出生开始，每年一份。
写到第三十六封。
哼，这又能说明什么？
秦天拿起第一封，信封发黄，一眼看出年代久远。
撕开信封，抽出里面的信纸，秦天瞪大眼睛冲口说出两个字：“血书？”
信纸上一片红艳，触目惊心！
站在跟前的姑姑也惊呼一声。
“天儿，他是用血写信！肯定用自己的血。”
秦天先是头脑发蒙，眼前恍惚，再是呼吸急促，胸闷难受。
张耀祖，你不见我，用血给我写信，你这搞那一处？
两分钟过去，他才觉得自己身心合一，眼前红艳艳是一行一行血字。
“天儿，我的儿子，你终于出生了……”
三页纸上。
有点点泪痕。
张耀祖哭着写的。
秦天咬着牙，一口气看完。
两眼被眼泪模糊。
“天儿，我不能认你，现在不能，以后也不能，我今天认了你，明天你就会被他们害死……”
“他们已经害死了我的一个儿子，你不能再被他们害死，你必须活下去，我只能不认你……”
第二份撕开，血书。
“天儿，你一岁了，爸爸高兴……”
三页纸上，泪痕更多。
秦天看完，身子站不住，一屁股坐在地上，已是泪满双行。
第三份撕开，血书。
“天儿，你两岁了，你还活得好好的，爸爸高兴……”
第三份血书，秦天手抖着，咬着嘴唇，没看完，装起来。
再撕第四封，血书！
再撕第五份，血书！
一口气撕完三十五份，三十五份血书。
最后一封还没撕开。
最后一封是秦天三十六岁时写的。
是在监狱里写的，是在秦天眼皮子底下写的。
想起狱友张明笑呵呵跟他说的几句话。
“秦天，我不能好好给我儿子写一封信了，真是遗憾……”
秦天笑他：“张叔，想给你儿子写信，写就好了呗，我跟教导员要东西。”
秦天帮张明要来纸和笔，张明眯着眼睛看他笑。
趴在床上写。
秦天凑过去想看，被张明用胳膊捂住，呵呵笑着说：“秦天，你不能看啊！”
秦天笑他：“张叔，你在这里写的信，要通过审核才能寄出去的，你不给我看，你还不给教导员看啊！”
张明呵呵笑着，一脸和蔼，可就是不给秦天看他写的什么。
张明在监狱里写信的情景，秦天坐在一旁看得明白。
当时他还想，都什么年头了，还有当爸的人给儿子提笔写书信。
这张叔是个有意思的人。
“我每年给我儿子写一封信。”张明抬头瞅一眼秦天，笑着说。
这句话，从他入狱到秦天出狱，三个月时间里，张明说过十遍。
“其实我们父子俩感情并不好。”张明说这话的时候，眼神里是深深的无奈。
秦天安慰他：“张叔，别说这种话，好好改造，早日出狱，你儿子会原谅你的。”
那三个月时间，张明有意无意间和秦天保持亲密。
俩人聊天聊得非常投入。
三个月时间后，他俩就像父子一样亲密，无话不谈。
但毕竟是监狱里的人，两人之间隔着一层很不正常的东西。
秦天提前一年出狱。
从出狱到现在，已经过去二十天时间。
他想去监狱看一眼张明。
有一个奇怪的情况，张明和他谈论的每一句话，每件事儿，都在说他的儿子。
“我儿子……”
一开口就这样说话。
说这种话的时候，眼神笑眯眯看着秦天。
瞅秦天的那眼神，好像是说，你就是我儿子……
秦天从监狱里出来，还真有过想去看看张明儿子是什么人的冲动。
“张叔，那你告诉我，你儿子到底在哪里？告诉我具体地址，我去找他。”
“不！或许他不会认我了。”
秦天以为，张叔犯事儿坐牢，他儿子不会再认他。
好心安慰张明：“张叔，你放心，不会那么严重，不管怎么样，你儿子始终是你儿子，他不可能不认你。”
这话让张明哈哈大笑，拍拍秦天的肩膀说：“天儿…秦天，希望真是你说的这样。”
监狱里，和张明相处的这些情况，都一一清晰明白地想了起来。
到秦天出狱那天，张叔嘴唇抖着，给他说的几句话让他极其感动。
张叔叫他的小名。
“天儿，你出去后，好好做事儿…好好生活……”
秦天从监狱里往出走的时候，再回过头看一眼张明，他发现张明用惜疼儿子的眼光看着他。
目送着他一路离开。
恍惚间，他觉得，张明在相貌上和自己极其相似。
秦天本来就没有父亲，心里的那个位置，一直欠缺。
张明这样对他，让他倍受感动。
原来，张明就是张耀祖。
原来，张明嘴里说的儿子，就是秦天。
他写的最后一封信，不是血书，是秦天从指导员手里借来的圆珠笔。
坐在地上的秦天，撕开最后一个信封，果然是圆珠笔写的。
“天儿，你在我眼前，我还给你写信，真是可笑，我不敢认你……可这封信不得不写……”
一口气看完。
张耀祖为什么坐牢，说得明明白白。
是为了躲避他们的暗杀。
是为了把所有东西都留给秦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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