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耀端坐在主位上，下颌微扬，看着下面立而不跪的两个妇人与两个孩子，周身的气势也是非平时能比。
凤耀的年纪并不大，但那种与生俱来的尊贵和一番磨砺之后而养成威严，浑然而成了一种令人不由的心生畏惧的厉势。不是笑里藏刀，却是不怒自威。
那年长的妇人是郎启的母亲，看得出保养的甚好，面容犹见当年的美丽。但不得不说，这妇人一眼看去便是个刁钻的主儿，眼角高挑，尖鼻薄唇。花白的发髻梳理的一丝不乱。在经过丧子之痛和一夜的软禁之后尚能做到如此，实在不易了。也可见其心志之坚，绝非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郎启能比的。
至于郎启的正妻，则看起来是一副端庄贤淑的模样。双眼红肿，犹带着泪痕，发丝微乱，面容憔悴，看起来有股子凄婉的模样。但过细的眉眼和间或乱瞄的眼神让凤耀顿时明白，这个女人也是个心机颇多的主儿。
只怕这一对婆媳摆出这等的样子，一个试图强势欺人，一个试图软化哀切。但不管如何，肯定都不是善主儿。
而两个孩子则是过分的平静了。大一点的是个女孩，看年纪十二、三岁，长的不算美丽，但是少女初长成的一抹灵巧无可比拟。另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，浓眉大眼，鼻圆嘴阔，倒是一副憨厚模样。但见凤耀也不施礼，更不见半分的惶恐或哀伤，甚至连应有的恨意都不见。
这样的小的年纪，能把感情藏的如此之好，也不禁令凤耀暗自感叹一声：这一家人，似乎独独那个郎启不太中用啊。
这四人见凤耀也不问话，只是将他们上下的打量许久，不由的心生一丝的烦躁与不安。一夜之间家变如斯，都因这个看似娇媚的女子，所以无人敢小视她，只是在心中不停打算着如何应对。
终于，凤耀的视线从他们四个的身上移开，看向了地上的匕首、白绫和打碎的砒霜。先开口道：“你们两个妇人该知道藐视皇族、辱骂公主的罪名吧。这地上的东西你们自己选一样吧。那碎了的是砒霜，碎了也无妨，若是选中了我可以再叫人取来，够你们上路便是。”
一句话说的不轻不重，就连口气都是平和婉约的。就好像在说：地上有几个铜板，你们捡去买糖吃吧。如此简单而已。
郎启的母亲最先一怔，似乎实在没有想到凤耀半晌不吱声，突然开口就是这样的一句话。以至于她心中想过的种种应对都无从发难，只能哑口无言的盯着那地上的东西愣神。
倒是郎启的正妻先哭了起来，声音并不如何的大，但抽抽哒哒的很是哀婉。边泣边诉道：“民女吴氏，嫁入郎家十几年，育有这一对儿女。生活原本就还算舒心，但突降横祸，我夫君遭长公主治罪、致死。可吴氏求长公主念在这一对子女尚在年幼的份儿上，给我们一个公道，让我们有个活路吧。”
这吴氏的意思很明白，要保命。她虽然不知道凤耀一开口就让她们选个死法是个什么意思，但是她很清楚，昨天长公主一到，郎启连个申诉的机会都没有，就直接给割了舌头冻毙了。长公主心狠，已经是不争的事实。
但她又有心机，求活路之前说了一句“讨公道”，若是凤耀将她们放了，只怕就落下口实，是心虚才放她们活命的。
凤耀的心智又岂是她们这等民妇可比的？一句话便已经听出她所有的意思。柔柔的一笑，云淡风轻的道：“放心，本宫从来不为难小孩子。我瞧你这一对儿女生的倒好，若是好好栽培，必定出息。”
吴氏被凤耀夸的有些没头没脑，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了。转而又看了看她的婆婆。
而郎启的母亲还没有因刚才凤耀赐死的话里琢磨出因由，此时就更是懵懂不明，只得微微摇头，表示她也不知。
却听凤耀转而问那女孩道：“小姑娘，几岁了？叫什么名字？”
郎启的女儿刚听凤耀夸奖，同她母亲一样的不解。这会儿凤耀一问，自然的答道：“我叫郎瑛，过了年便十三了。”
凤耀点点头，又看向了那个少年，“你呢？”
“我叫郎杰，十岁。”郎启的儿子倒是个爽直的性子，答的干脆，而且声音洪亮。
凤耀笑了笑，又叹口气道：“郎瑛、郎杰，本宫想要告诉你们，今日我杀你们母亲与祖母，实在是她们自作孽。除了藐视皇族之外，另牵扯了一宗不该她们涉足的地界。试想一个女子，应该平顺、安乐的抚育子女便是了，何必要踏入是非、纷争？你们的父亲，他确实该死。这个理就算是拿到皇上的面前，我也说的出。若是不信，你们可以到府外看看，那些灾民何等的凄苦，再看看你们自家的花园、暖庭，又是何等的奢腐。”
顿了顿，见四人皆惊。吴氏和郎启的母亲更是微微一颤，好似已经知道必死，而心生惊恐。
凤耀再道：“孩子无辜，所以我不会斩草除根。我也不怕你们来找我报仇，因为你们长大了，自然能够明白国之大业、法之重重。郎瑛，以后我就叫你雪瑛，‘雪’字是为了让你记住这暴雪之后，民不聊生，你父亲身为太守不作为，让多少灾民枉死。而自你叫雪瑛开始，便跟着我吧。我教你做人的道理，带你一路救灾、慰民，让你看看你父亲究竟造下何等的大孽。”
又看了看郎杰道：“你是男儿，应记住今日之事。再想想你姐姐还在我手，是报仇还是奋进，都看你一人心思。我即刻派人送你到京城，交由圣安堂收养，那里是圣上恩典开的善堂，条件虽然不比你这太守府舒服，但几个教师都是大善、大智之人，又有贤德，应当能把你教好。”
说罢，凤耀的视线再次落在郎启的母亲和吴氏的脸上，露齿一笑，“都安排妥当了，你们安心上路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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