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凤耀面色转喜，户部尚书才松了口气。又自桌上捧起另一本账目道：“这里还有一份清单，是往次与各国钦使之间的暗帐。若是长公主不来，下官还真不知该不该送过去。”
凤耀心思一动，接过账簿看了看。这份账目确实要称之为“暗帐”。虽然有名有数的记录在册，但却是不能进出国库明细的账目。
因为只要是外国使臣到来，凤珏国都会派某位擅于周旋的官吏“接洽”一番。接洽的内容无非就是银票、珍玩、美酒、美人。只要接洽适宜，那位到访的使臣为了自己的小利，只怕就会抛些国之大利了。
而这也是为何钦使是一个肥缺的原因。只要不是战时的谈判的使臣，不必冒着掉脑袋的危险，那就是大大的好处，走一遭就富的流油了。
但可巧这次凤耀负责接洽，她与陌离之间，只怕不是这些个银钱、珍玩相赠就能说的清的事情。又想到昨夜陌离突然爬窗而来，凤耀又好气、又好笑。难不成，陌离已经开始暗中打算着如何“接洽”了？
凤耀忽而走神，脸上却露出了笑意。
那位户部尚书自然不知道凤耀心里想的是些什么，但只要长公主知道这样的“内情”不拍案而起，言之凿凿的指责这是窃国的硕鼠之行径，就算这位长公主还真的有些为官的“才能”。
来一次户部，这样的暗帐都给自己接下了，也是出乎了凤耀的意料之外。
离开之时，凤耀云淡风轻的给了绿萝一个眼神，绿萝立刻会意，笑盈盈的过去告辞。趁着户部尚书回礼之时，悄悄的塞了一张银票过去。
这是凤耀自己掏腰包的打赏，是赏这位尚书做事开明。否则自己来这一趟，就算知道有这本暗帐，也是不一定能拿到的。
出了户部，绿萝扶着凤耀上车的功夫低声问道：“公主，还要不要到吏部去看看？”
凤耀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先回吧，等他们之间通通气再去。”
这些事情凤耀都不避讳这绿萝。因为绿萝被陈嬷嬷调教的时间最长，而陈嬷嬷给绿萝的任务也不单单是陪侍着凤耀而已。在宫内，绿萝要保着凤耀在宫闱之中上下周全，自保不失。
而若是到了宫外，其中之一是绿萝“包打听”的几条暗线；另一就是些简要的官场之道。要适时的提醒凤耀该做什么，不该做什么。
打从凤耀命马车转往户部开始，绿萝就一直在思量着凤耀此来的目的、应变的转折、收拢的效果。就连塞给龚大人的银票，也是绿萝仔细琢磨之后认为最合适的一个数目。这些都无需凤耀授意，只要一个眼神自然有绿萝来做好。
可这也是最难的一点，多了、少了都不行。礼轻怕显不出凤耀的大量；礼重了又怕把这些官吏养娇了。所以绿萝在几个大丫鬟中年纪最长，性子最稳，心思也缜密，才能被陈嬷嬷教习这些东西。
暂时无事，凤耀就想去香铺看看。虽然这是她自己的生意，卖的也是她一直都喜欢调弄的胭脂、香料，可凤耀知道自己并不是太会经营，对铺子管的也确实少了。
没想到马车在香铺门口停下，竟然看到门口栓马桩上已经栓了一匹黑马。凤耀略一思索就想起，那是吴擎的马！
凤耀并不吃惊，这个吴擎有些散漫，但算是个精明人。凤耀知道和精明人相处是比较容易的。
款步进了铺子，意外的大厅里并没有吴擎的影子。这时候掌柜的迎了上来，见到凤耀连忙施礼，同时告诉凤耀：“有位贵客在后堂的雅间。”
这雅间确实是用来接待贵客的，装饰的不像香铺到像是一件书房。四壁有两面都是书架，书香淡淡，礼韵悠然；而且桌上的香茗也是一等的贡茶，茶香四溢、气韵幽雅。
吴擎就坐在桌边，仔细的品味着茶香，又捏起一颗花生米放在了嘴里。不禁叹了一声：“唉，不是花生啊，少了几分乐趣。”
“有啊。掌柜的怠慢了无情公子，我扣他的月奉。”凤耀在门外接口道，然后由兰儿掀起帘子走了进来。
吴擎见了宫装美艳的凤耀就是眼睛一亮，笑道：“早就知道长公主是调香的高手，这茶里是不是有什么香？为何这般的使人迷醉呢。”说罢，眼珠子还老实不客气的将凤耀上下的又打量一番。
“茶就是茶，喝不出好也莫要糟蹋了东西。”凤耀脸上带笑，说完走到桌边，将吴擎手边的茶杯拿起来，一扬手把那杯贡茶泼出了窗外。然后叫道：“花生、瓜子、小点心都摆上来，再上一壶女儿红。”
“啊呀，原来这里是酒馆。”吴擎笑眯眯的模样，那无赖的嘴脸真是和陌离一样，难怪说青梅竹马，原来性子竟都是这般。
“我这里可不是酒楼。只是对着那些喜欢泡在花馆里的男子，其实也没有什么规矩可言。”凤耀此话真是极尽的挖苦之意了。试想当初在雪城的君意坊，吴擎就是假做了花馆的主事。
“呵呵，倒是。不过花馆的小倌儿都摇身一变做了钦使，还有什么是不能的。来吧，不知长公主能否亲自倒酒？”吴擎真是脸皮厚，对着凤耀似笑非笑，还这般的无礼。
凤耀却不气，在吴擎对面的椅子端庄一坐，又等着兰儿仔细的帮她把裙摆理正，这才开口道：“我这里毕竟是香铺，无情公子要买香就开口。要吃花生还是喝酒，赎本宫就不奉陪了。”
“哦？不奉陪你还坐下？”吴擎看着凤耀端庄之姿，却美若仙灵，一张不大的小脸上因为正色而显出特别的庄严。可偏偏的，那么的年纪轻轻，使得那份庄重中带着几分媚色，就好像不管她是气、是恼、是恨、是凶都带着几分的俏丽，这总是这个年纪的女子磨砺不去的。
凤耀抬头抚额，淡淡道：“坐下是礼，待客是仪，赶人是愤。我对你有礼、有仪；可若是你不知礼守仪，我便只有赶人泄愤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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