项艾艾……
姜岐顿住。
对不起什么？
紧接着，琢玉的呢喃声再次传来：“对不起……没发现……没能救你……”
原来是为没能救她而自责。
琢玉看起来非常痛苦，精神濒临崩溃，抱着头，半个身子都在阶梯边缘，若是不醒来，很可能就这样掉下去，前功尽弃。
姜岐犹豫了下，最终，还是选择走了过去。
她的手落在琢玉肩膀。
刹那间，她整个人被拉进琢玉的梦魇中。
她以为她看到的会是项艾艾站在琢玉面前责问他为何不救他的场景，没想到她整个人是被拉到了项家，看到的是琢玉在项家的经历。
琢玉的资质非常好，火灵根，资质上等，从测出灵根和资质的那一刻，便是项家重点培养的弟子。
他一路顺风顺水，只知修炼，平日里虽然并不搭理族内其他弟子的讨好，也未曾主动欺辱他人。
在一次族内大比时，以炼气中期的修为轻松赢过炼气后期巅峰的项俞，从此在整个沧玄界名声大噪，受到无数人拥簇夸赞。
只是每每夸赞他时，总要连带着贬低项俞，项俞因此记恨上。
在一次秘境中，半张脸被腐蚀，灵脉损毁。
灵脉损毁，就代表着这个人修炼，不论纳入再多的灵气，都如同一个漏斗般无法汇至丹田。
琢玉毁了，万众瞩目的天才就这样从云端跌落，而这，却不是终点。
项家弱肉强食，又极其势力，琢玉没用，他们便任他自生自灭，他的父母也不再管他，即使他被项俞栓狗链当成狗对待。
就这么过了两年，昔日天才如今早就没有人提及，旁人也不知道他被人当成狗，即使知道，也不会干预，毕竟项家的人都没有说什么，外人又如何能说？
直到遇到附身于项艾艾的姜岐，他才从无尽的麻木绝望中解脱。
他无比感谢项艾艾，不论项艾艾出于什么原因，他的人生从那之后便只剩两件事，报复项俞与漠然的项家，报恩项艾艾。
前者他需要筹谋，而后者，还没等他想到如何报恩，就传来了对方的死讯。
他怪自己没有跟紧项艾艾，让她受害，他甚至不知道是谁杀了她。
所以在见到项艾艾时，明明对方什么都没说，他却率先崩溃。
姜岐低头看了眼，她似乎变成了项艾艾，眼前是跪在地上痛苦不已的琢玉。
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对不起……”
叹了口气，她走到琢玉面前。
“我的死与你无关，你无需自责。”
她的声音终于把濒临崩溃的琢玉拉回来，琢玉茫然抬起头，纤长的睫毛上挂着泪滴，眼眸里是一触就碎的脆弱。
“你不怪我吗？”
“不怪你。”姜岐淡声道：“那是我的事，你没必要把错误揽到自己身上。”
“可是……我怪我自己。”
在所有人不是对他或极尽侮辱或冷漠以对后，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污浊吞噬，曾经所坚持的信念逐渐崩塌。
是项艾艾的出现，维持住了他岌岌可危的信念，项艾艾之余他，更像是心底里唯一的一片净土，而这净土没了，他的信念也在那一刹那彻底破碎。
“当时我并未想着救你，所以你也无需把我当作救命恩人，还有，请你不要再想起我，不要再打扰我了。”
姜岐说罢，退出梦魇。
临走前，她看了眼依旧跪在地上的琢玉。
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会觉得琢玉两个字熟悉了。
人间尤物琢玉郎。
《逆仙路》中，琢玉郎凭着勾人的容貌和手段，引诱了许多女修男修爱上他，在利用之后，狠狠抛弃，致使这些人道心受阻，心魔缠身，其中包括许多宗门细心栽培的弟子。
他的行为引起凤澜界公愤，各个宗门最后联合起来才将其剿灭虐杀。
在姜岐看来，现在的琢玉尚且稚嫩，也没有后来人间尤物琢玉郎里的那种无情狠心。
这么一个人，在经历过这些事情后，内心依旧保留着一份坚持与纯真，后来该是经历了怎样的事，才变成了那副模样？
只希望今世的他不会走到前世那般的结局。
思及此，姜岐回过头，直指前方。
而这时琢玉已经从梦魇中挣脱，他抬头看向上方姜岐的背影，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项艾艾，微微怔住，随即回神。
项艾艾虽然说那是她的事，与他无关，他却觉得与他有关。
“放心，我一定会找出杀死你的人，替你报仇。”
最后几层阶梯，姜岐看到那个背着剑的少女，少女此时剑出鞘，像是在对付着无形的敌人，身形灵动。
每一剑，寒芒毕现，气势尽显！
锋锐刺人的剑意明明不是向着她来的，却还是感到一阵心惊。
只这一剑，姜岐便确认此少女应当是个剑修。
而这，才配得上剑修二字！
回过神，踏上最后一层阶梯，眼前出现两个人——
褚轻砚、褚黎。
两个人身体呈青灰色，眼球吐出，从口中流下腥臭的口水。
“前辈，救救我，我不想变成寒渊之魔。”
褚黎眼中流出了血泪，满眼的绝望。
“前辈，为什么你救了那么多人，褚家的那些该死的人你都救了，却不愿意救我和阿黎呢？前辈，你是不是早就把我们忘了……”
褚轻砚一脸憎恨的看着她，仿佛她所作的一切有多么的十恶不赦。
太真实了，真实到姜岐觉得两人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是这幅模样了。
但姜岐神色却未变。
她伸出手，擦去褚黎眼中流下的血泪。
声音温柔而坚定：“我会找到你们，不论你们到时候是何模样，不论是生是死，我都会让你们重新成为人。”
可两人就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似的，发出“呀”的一声尖叫，伸出利爪朝她扑来。
姜岐只轻轻挥手，两人的身影顿时消失。
深呼吸一口气，迈上去。
只听“当”的一声，从前方的门内传出古老沉重的钟声。
阶梯之上，包括阶梯下的人全都听到了。
这一声传了很远很远，远到秘境外的修士们都听到了这声钟声，朝秘境方向奔来。
这座沉睡的族地开始苏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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