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徒瑾这位帝国右相，义愤填膺，正气凛然，跟神武大皇帝，痛陈厉害：
“陛下啊，这个李天策，他今日敢私自审判跟他同职位的霍光大都督，明日是不是就敢以下犯上，审判皇族？此人不诛，宁氏皇族八百年的江山，怕都保不住！”
“右相，你在胡说八道什么？李天策哪里在私自审判霍光？他是给陛下上了折子说清楚情况了的。李天策说的很清楚，他是要让万民意志给他一个公道，让万民意志决定霍光该杀不该杀。”
帝国左相徐东阳冷眼看着司徒瑾：
“君权天授，民意如天。若万民意志真能给李天策一把杀霍光的剑，那就说明霍光该死。”
“再者霍族执掌南境兵团三百年，把偌大一个南境，搞得乌烟瘴气。李天策若当真能借助万民意志，清洗霍族，整顿南境兵团，那是做了陛下一直想做、却做不到的大好事，于国于民，都有大功。”
司徒瑾冷笑道：
“左相怎么也信李天策的荒谬之语？什么万民意志，不过是虚无缥缈的东西，又怎可能真的变出一把剑来？左相满腹经纶，帝国文宗，就不知道什么叫子不语怪力乱神？”
“右相此言差矣。”
徐东阳淡淡一笑，反驳道：
“万民意志，又岂会是虚无缥缈的东西？圣贤不语怪力乱神，却不是否认神明的存在。”
“所谓神明，其实就是万民意识显化。庙宇里面的神明，世代承受香火供奉信仰，所以才能屡屡显灵。”
“本来这世间是没有神的，万民的念头，汇聚在一起，神明也就诞生。要灭神明倒也简单，砸掉他的庙宇就行。”
“这才是子不语怪力乱神的真正意义。圣贤从来没有否认世间有神明，只是告诉我们，神明并不值得真正敬畏。我辈读书人，聪明正直就是神。”
司徒瑾怒声道：
“徐东阳，你妄为文坛宗师。你这是在曲解经义！”
徐东阳淡淡道：
“司徒瑾，你修理学，我修心学，道不同不相为谋。”
“两位相爷，扯远了，还是来谈谈这个李天策吧。”
神武大皇帝摆摆手，制止司徒瑾和徐东阳继续争论。
心学、理学之争，都持续数百年，哪可能分得出一个胜负？
神武大皇帝心中，不否认万民意志的存在，却根本不相信，万民意志，真的能够显化出一把剑来。
万民意志便是存在，也只是虚无缥缈的念头，怎可能显化得出实物？
到现在为止，他都觉得李天策极为荒唐和荒谬。
甚至怀疑这位帝国圣者，是不是真的疯掉。
司徒瑾道：
“陛下，李天策是给您上过折子，说清楚了情况，他不是私设公堂，而是请万民意志裁决……但整件事，都是无比荒谬可笑。陛下英明，还请下旨阻他！”
“陛下，老臣觉得，右相所言不错。此事着实荒唐，偏生天策爷还闹得举国皆知，要是传到别国，还不定怎么笑话我泱泱帝国，需得制止……”
“左相说民意如天，确有道理。但是万民意志，绝无可能当真显化出什么人道之剑……明日天策爷是要闹大笑话的……陛下还是下旨制止吧……”
“霍光便是当真有罪，也得按照程序，三司会审，两院议政……天策爷难道就这么信不过朝廷、信不过律法？陛下得下旨狠狠斥责！”
或许是李昂的说法，着实荒唐荒谬。
八位阁老，除了把李昂视为半个弟子的左相徐东阳，其他七位，都旗帜鲜明，反对李昂搞什么审判大会，请什么万民意志主持公道、匡扶正义。
“这……
形势如此，徐东阳也不好再说什么。
神武大皇帝沉吟片刻便道：
“那便依众阁老所言。”
等诸位阁老都离开后，他唤来掌印大太监刘忠，问道：
“刘忠，此事你怎么看？”
刘忠道：
“万岁爷，霍族执掌南境兵团三百年，在南境的经营，早就根深蒂固，每年也不知道要搜刮多少南境子民的民脂民膏……方才要万岁爷下旨制止天策爷的七位阁老，怕平日里都得了霍光许多好处。”
神武大皇帝冷笑道：
“你这狗奴才都看得出来，朕又如何看不出来？若按照程序审判霍光，三司会审，两院议政……怕最后的结果，比自罚三杯也好不到哪儿去。南境军团，糜烂至此……若李天策明日真能灭了霍族，朕还得感谢他。”
刘忠道：
“那陛下又为何要依从司徒瑾等人，下旨制止天策爷？”
神武大皇帝笑道：
“刘忠，这就牵扯到程序正义和实体正义，那个更重要了。朕身为天子，君权天授，自然得维护程序和规则。不过——”
“李天策违命不从又不是第一次。朕下朕的圣旨，李天策抗他的命。只要霍光死了，霍族灭了，南境兵团被大清洗了，事后如何收尾，朕自会维护他。”
刘忠若有所悟，却又不解道：
“万岁爷，您也相信天策爷的说辞……万民意志，当真能给他显化出一把人道之剑？这……怎么看都是荒唐荒诞之语啊。”
神武大皇帝朗声大笑。
“朕信？朕信他个鬼！”
“李天策要干什么，敢骗天下之人，还敢骗朕？他早就跟朕老实交代了，他是要扯一个弥天大谎，忽悠全天下。”
“什么万民意志，人道之剑……不过是他明日要玩弄的把戏。他杀霍光、灭霍族、替朕清洗南境兵团，骂名他来背，好处朕来得。朕又凭什么不支持他？”
刘忠这才恍然。
天策爷……
浓眉大眼竟也会骗人？
且一骗就是骗全天下？
他哑然失笑。
又想到这位爷把新科状元阉了，还当真给他送到了御马监，就更是哭笑不得。
这位爷，做起事来，有时候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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