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产固然伤心,可她也不为您考虑一二,只顾着——,”程瑜琛正打算“点拨”一二,突然看见苏大匠的表情,立即汲取之前的教训,强势的转口道:“不过她年纪小,遇到事情容易钻牛角尖也是人之常情,父母已经不在了,我想我理解她那种迫切的需要家人的心情。”说完还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。
苏大匠抬手直接灌了一杯酒,喝完跟喝水似的,眼神一点变化都没有。
程瑜琛却不敢多喝,遵医嘱的小口抿着。
他刚才差点就说着说着将苏觅的身世说出来。现在想起来还一阵后怕,要是真说出来,闳县可就真没有苏觅的立足之地了,到时候苏家的人也饶不了她。
她是会如他所愿的成了孤家寡人不假,可照她现在的性子,说不定知道他干的之后,干脆跟他来个鱼死网破,而不是投到他的怀抱……
程瑜琛摸了摸嘴,觉得有点牙疼。
说起来槽点无数,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。而她从头到尾的行径,好像也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,难不成他就喜欢这种相杀的感觉?
“说起来,程大人的年纪也不小了吧,不知道家里有没有给您定亲啊?这闳县里头,据我老头子所知,想嫁给您的小姑娘可是不老少。”
程瑜琛回神,“苏公说笑了。”
说了这五个字,他也不说话了。
苏大匠只是想挡住他对苏觅的探究,见他不肯多说也不追问,一老一少便这样吃了一顿饭。
等程寿驾车送了苏大匠出去,程福才问:“爷,您不是说苏公的本事极大,放着可惜了,想要收服他吗?”
程瑜琛扭过头看他:“那他要是说看上了你,执意让你给他当徒弟兼养子,你愿不愿意?”
那当然是不大愿意。
不过这也正是个对了主子表白的好时机啊!
程福立即跪地俯身道:“奴才的命都是主子,主子让奴才去做什么,奴才就去做什么。”
说完久久不见程琛答话,还当是程瑜琛被他感动的不行,过了半天抬起头来,却见面前的椅子上没有人了,不知道什么时候,程瑜琛已经起身走了。
程福心里刚说“爷真是天底下最狠心绝情的人”,就见程瑜琛端着茶杯又过来了,他顿时眼睛一亮:“爷,您全好了!刚才您站起来走出去,奴才竟然都没感觉到动静。爷,真是举重若轻!”
“唔,”程瑜琛懒洋洋的道,“你声音太大,听不到也是应该的。我回来是想问你,可打发了人去找蜜姑娘了?”
程福道:“程喜已经安排人去了,只是不知道蜜姑娘她朝哪个方向走,又走了多久,所以可能需要花费上一段时日。”
苏觅又有宅子又不缺钱的,都以为她小产之后会安心坐月子在家里待上一段日子,谁知她竟然悄悄的走了。
程福站起来给程瑜琛续茶,八卦道:“爷,您说苏姑娘会去哪里呢?她在外头无亲无故的。会不会回京城去?”
程瑜琛摇头:“不会。”他只是笃定苏觅不会回京,却也实在不知道她能去哪里。
“对了,山上的那宅子那里,你们也去看看。”
程福忙道:“是,奴才这就差人去办。”
很快有消息传来,山上的人并未见到过苏觅:“现在这时节,山里忙着收粮食,不说到处是人,但如果有人出现,定然能够看到。”
程瑜琛已经在回京途中,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唇角微微一勾,自言自语道:“我早知道。”
他不知道的是,他说这话的时候,苏觅已经到了停云山,并且遇到了一些事。
一个妙龄的女子,即便穿了男装,把头发扎得紧紧的,有眼睛的人还是能分辨出来的。不过是有的人心思歪了,故意顺着她的意思没有揭破。
苏觅没有在意。
人在经历一些事之后,要么被打垮,要么成长起来。
她此时的心境,比之从前,又更胜一筹。
便是这份不畏惧不畏缩的自信,让眼前这几个还未成气候的土匪不敢轻举妄动。
说是土匪,其实也是高看他们了。
这些人也不知道是真傻,还是觉得苏觅此番走脱不了了,她一问他们就将自己的来历都说了。
七八年前,朝廷一纸诏令,将这些人都迁了过来,每个人十来亩荒地,几年不用交税,听上去像是一笔好买卖,可真正等人到了这里才晓得,一无粮种,二无农具牲畜,说靠双手就是真的只靠双手。可靠双手能做成什么呢?荒地上的草都拔不动啊。
朝廷分的那点子粮食很快就吃完了。
然后就没有人管他们了。
如果程瑜琛在此,会分析一下时局,告诉苏觅,这件事牵扯太多,当时皇上意识道迁移人口并不是个好主意了,可没办法将人都迁回来,国库没有那么多钱来做这件事了。皇上只好掩耳盗铃,当成没有这回事发生。至于大臣们,层层第第的盘剥下来,大家已经肥了一圈,皇上若是愿意将人迁回,那他们就再肥一圈。皇上也预见到这种可能,因此干脆放弃了那些人。
放弃这些人皇帝的心是很痛的,可他又没有其他好办法。
“您这是打算过了停云山去北蛮?”
瘦猴子似的男人长了一张笑脸,见人说话之前先笑三分,将倒好的茶水拿到苏觅跟前。
苏觅不喝他的,低头吃了自己带的干粮,又拧开自带的水囊,喝了两口,然后才说话:“是,打算趁着还没有入冬,收些皮子,贩卖到京城。”
瘦猴子立即看了旁边一个容长脸的带胡须的男人,容长脸什么也没表示,瘦猴子便自有发挥了,压下刚才苏觅不喝自己水的不快:“你?这娇滴滴的样子,你就算买了皮子,又怎么运到京城,再说,那京城之中什么买不到?”
苏觅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,她眼珠子乌黑透亮,仿佛会说话,就是说的不是什么好话。瘦猴子对于看人眼色行事一向不怎么灵光,不知这次怎么竟然看懂了。苏觅那一眼的意思是“你怎么这么没见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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