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舒夭的目光落在雪白的床单上,仿佛在自言自语,声音却全部清晰地落入徐广琴耳中,“那不如,我来说,你来听。”
“一个月前,你去附近买菜时,碰上了刚好在附近办事的某位故人之子,他见到你很惊喜,但因为有急事在身,只能在问明你的住处后匆匆离去。”
“一个星期前,他再次登门拜访,开口直接询问李鸣如今住处。”
“你心生怀疑,询问于他,他直截了当地告诉你……”林舒夭一字一顿地说道:“他要杀李鸣。”
徐广琴身子一抖,不敢置信地抬头,林舒夭继续轻声说道:“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?继续的话,你可就再没机会了。”
“前天晚上的事情,难道没有让你认清他的真面目吗?”林舒夭抬起眼轻声说道:“……这位母亲。”
徐广琴脸色瞬间煞白,她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颤抖了起来,那个人确实……根本没有信守承诺!
如果自己出事,那么孩子……
徐广琴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,她微弓着身子,疲倦地说道:“我说。”
“凶手之前,确实来过我家。”
林舒夭心神一松,脸色好似比方才更苍白了些,身子晃了晃,往后踉跄了一步,将身子大半的重量转移到江迢身上。
大病初愈,这个身子依然经不起久站,方才心神紧绷,看似对一切了如指掌,实则都是凭着细枝末节胡乱猜测。
此刻一瞬松懈下来,林舒夭才觉得头晕目眩,几乎站立不住。
她微微阖眸,有些疲倦地听着徐广琴颤抖的声音。“当年车厂出事,李鸣回来便跟我一遍遍说,是他的错。我不知如何是好,恍恍惚惚地出去打听消息,正碰上那个孩子……‘’
徐广琴颤抖起来,仿佛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,“那个孩子他面无表情地跪在他父亲的血泊中,低声重复着什么……我小心凑过去,听到他说,我一定会去找他的,父亲。”
“我回到家后,越想越害怕,我问李鸣怎么办,他却只是在那里哭喊着,自暴自弃,恐惧和烦躁将我一瞬间压垮,我不想被他拖累,我不想死!我立刻跟他办了离婚,并离开了他。”
徐广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,她哽咽着说道:“一周前,那个孩子来找我,我立刻就知道,他是要报仇,他威胁我,如果我不告诉他李鸣地址,就要杀了我,我已经不怕死了……但我现在还有孩子!我因为太孤独而收养的孩子……‘’
“我告诉了他地址。”徐广琴剧烈地抽噎了一下说道:“事后我越想越怕,终于,我忍不住回到李鸣家附近,想看一看他是不是真的动手了,但我怕被邻居认出来,便不敢直接去他家。
“后来我才知道,就在我去后几天,李鸣被杀了。”徐广琴最后低声说道。
病房里一阵沉默,江迢扶着低头不语的林舒夭,冷冷地问道:“李鸣那个死去的工友,姓什么?”
徐广琴抬头,颤抖着说道:“我仿佛记得,他姓孙。”
刚从徐广琴的病房里面出来,便接到了余思磊的电话,说是有发现,让他们会警局一趟。
市局刑侦支队会议室。
“有可能是水,重水。”卞博朝着众人说道。
“浓而纯的重水并不能维持动植物的生命,其致死浓度为60%。在天然水中,重水的含量约占0.015%,人和动物若是喝了高浓度重水,会引起死亡。一般相信重水并不属于有毒物质,但是人体内的某些代谢需要轻水,所以如果只喝重水会生病。情形就好像空气中最主要的成分氮气是无毒的,但吸入纯氮会因为缺氧致死。以老鼠做的实验发现重水能抑制细胞的有丝分裂,引起需要迅速代谢的身体组织变坏。实验中的老鼠连续数天只喝重水后,体内约一半的体液变成重水;这时症状开始出现,需要快速细胞分裂的组织,如发根及胃膜最先出现毛病。本来快速增长的癌细胞生长速度亦出现减慢,不过减慢的程度并不足以令重水作为可行的治疗方法。”
“这也能解释了死者内部器官为什么会全部损坏,H和D互为同位素,也是就D2O和H2O的区别,检验起来的话都是水,所以查不出来,但这是我目前唯一想到能杀害李鸣死因的手法。”卞博说完便将查到的资料报告推到了会议桌中央。
“但是重要的一点,重水价格昂贵,如果要杀害一个人的话,需要大量的重水。”
“我查了一下,A市只有A大的两间实验室有大量的重水资源,用作于核试验的研究。”余思磊接着道。
“A大?”林舒夭跟卞博都是A大的毕业生。
“对。”
“那要不我跟卞博去A大了解一下,我们比较熟悉,化学系的李教授我也认识,她是我师娘。”林舒夭朝着江迢问道。
江迢沉思了一会,想着有卞博跟在林舒夭旁边,便点了点头说道,“那程元跟岩以你们两个跟我去找当年车厂出事的那家姓孙的人,余思磊你查一下几年前车厂人事以及出过人命的案子情况。”
“是!”各自领完任务便出了会议室。
车内,卞博边开着车,边通过后视镜观察着林舒夭。
“你还打算瞒着江迢多久?”沉默了许久,卞博打破了车厢内的寂静。
林舒夭望着车窗外快速向后移动的风景,并没有回头看向卞博,“能瞒多久便瞒多久。”
“你又何必呢?他早晚都会知道的。”卞博微微叹了一口气,继续说道,“你们每天几乎24小时黏在一起,加上你现在的身体状况,根本撑不了多久,要不还是尽早让他知道的好,也好做个准备。”
“那个人是冲我来的,我不能把江迢牵扯进来。”林舒夭自嘲的说了一声,“你说,我怎么就这么讨人厌呢,非要盯着我不放。”
“或许还有别的办法呢?”
“你知道莫比乌斯环吗?这是死局不是吗?”
被迫入局,避无可避。
卞博自知劝不了林舒夭,便不再开口,专心开着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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