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云酥忽然觉得心里划过一丝荒凉的感觉。
她明明被楚沧海养了那么多年，今天却发觉，她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男人。
他有着超乎常人的残忍狠绝，心性坚韧野心不小，但同时又有着极坏的运气。
楚沧海是个纯粹的坏蛋，他能够当着众人的面，杀掉自己最心爱的女人，再栽赃给自己最亲密的兄弟。
但同时，他又有着奇异的魅力。
他顽强，他隐忍，他还能通过各方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。
还有林露儿这样一个魔族小公主，竟然会愿意为他做那么多事。一般人可做不到这些事。
楚云酥看不透，脑子里冒出来许多个楚沧海的脸，她一时竟然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。
“老树精，你觉得，楚沧海一剑刺向林露儿的时候，脑子里在想什么呢？”
老树精重重地哼了一声，摆动着枝叶反驳道：“小丫头会不会说话？我是圣树！叫我圣树精！”
楚云酥散漫地点点头，“知道了，老树精。”
树精后悔了，姓楚的就没有一个好东西，他不该露面的。
“你问楚沧海杀林露儿的时候在想什么，那你不如问问，他一剑斩向我的时候在想什么。”
想起千年之前的痛楚，老树精心中仍有一股挥散不去的怒火。
楚云酥这才想起还有这事，扭头问道：“奇怪，你不过是棵树，楚沧海为什么要和你过不去？”
提起这个，老树精更加暴躁了。
“还能因为什么？！还不是因为我看到了他的秘密！”
“当时他和林露儿前后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，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。林露儿身上的魔气太重，把老夫我都给熏醒了，我不过是打个喷嚏，就被楚沧海注意到了，直接劈头盖脸给了我一剑，差点把我的树根全都斩断了！”
“那可是我几千年的根基，要不是因为我命大，这会儿已经成了一棵枯树了！”
老树精越说越委屈，差点就要落下几滴泪来。
楚云酥叹了一口气，站起身摸了摸大树粗糙的树皮，“论倒霉，还是你倒霉呀。”
老树精猛地摇了摇顶部的树枝，像是在点头一般。
当年楚沧海生怕自己会败露，因此挥向老树精的剑用了十一成功力。
直接打散了树精千年修为，树精元气大伤，只能安静休养，别说说话了，就连精怪的形态也无法维持住。
然而，他虽然内里受损严重，外部却还是和以往一样，因此，没有人发现他的问题。
其实这么多年来，老树精自己也时常会自责。
他总觉得，如果自己当年的反应快一点，或者小心一点，不被楚沧海发现，那么是不是就可以找准别的时机通风报信？
又或者，如果自己的实力强劲一些，被楚沧海重伤之后仍然能说出话，哪怕是一句话，那么是不是暮日九宫就不必遭此劫难？
司君和季萧寒就不用死。
季梓棠，也就不必经历此生所经历的那一切。
多少人的命运可以被改写。
只是世上从来没有重新来过的机会。
就算如今暮日九宫已经重建，他也不能饶恕自己，终日沉睡避世。
这是老树精一生的心病，但是他从未告诉过旁人。
要怪就怪今晚星辰太亮，寒风太凉，对面的丫头又实在聒噪，这才让他心中愁绪渐起，忆起往日种种。
“行了，今天和你说了这么多，老夫觉得全身都累得很，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，你要是想继续查自己的身世，就只能靠你自己了。”老树精粗声粗气地说道。
楚云酥露出一个浅笑，手轻柔地拍了拍大树，“不管怎么说，今天这事还是要谢谢你。”
“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事情。”
老树精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，像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般。
就在他准备闭眼的时候，忽然想起一件事，“慢着。”
楚云酥准备离去的步伐被迫停了下来，“还有事？”
“我一早就觉得你面熟的很，之前天色太黑，一直没想起来。现在终于有点印象了。你是不是这届新生弟子中的一员？”
前几日仙使带着弟子们游览的时候，曾经在这树前停留过。
老树精脑中的记忆越发清晰，想起了那日的种种。
“就是你！老夫虽然年岁大了，但是记事一点不差。你这一头深蓝色的头发，很难让人不注意到。”
楚云酥反问道：“你不是常年沉睡吗？怎么会知道我来过？”
“老人家睡眠轻，一有动静就会醒。”
这个理由倒是意外的合理。
老树精的表情变得深沉而严肃，看向楚云酥的目光了多了些审视的意味，和刚才的老顽童形象大不相同。
“小丫头，你明明是楚沧海的女儿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？还是以弟子的身份。据我所知，这次的收徒是针对凡人的。”
楚云酥笑嘻嘻答道：“我仙骨被人抽掉了，只能从凡人开始，重新修炼。”
上一世陆元青确确实实抽掉了她的仙骨，不算说谎。
老树精活了这么大，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谎言。
“呵，你要是接着和我扯谎，我这就喊人过来，拆穿你的身份。”
楚云酥一听，连忙道：“哎！你这就不对了，有话可以商量的嘛！”
今天这一晚上，也总算有他占上风的时候了。
“哼哼，不想让我告诉别人，你就告诉我你的真实目的。”
楚云酥跺脚，“我不是都说了吗，我是来查自己的身世的！”
“就这？”老树精的表情里就写了俩字——“怀疑”
“你是楚沧海的女儿，暮日九宫的死对头。你如今又是凡人之身，竟然还有胆子来这里查自己的身世。要么你是傻子，要么你有底气。瞧你这个样子，就知道是后者。”
“快快老实交代，你到底是什么目的！”老树精声音洪亮，他声音要是再大一点，就会把附近的守卫招来。
楚云酥知道这老头难缠的很，心一横，“既然你已经猜到了，那我也不妨告诉你，我确实有靠山，我呀和季梓棠的关系不一般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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