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浣一愣,见得路遥俨然一副逼问神情,绝不容她打混避过,只得道:“约是四年前吧。”
“四年前?!”路遥瞪大了眼睛,“四年前?!这么漂亮个姑娘整天在他面前出来进去的十多年,二哥他居然四年前才发现?!”说着摇了摇头,“啧啧,就说武当这里里外外都是男弟子总是不好,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……”
沈浣哭笑不得道:“颍州军营你又不是未曾待过,每日奔走忙着征东扫北,有把水洗脸便是好的。战甲一穿银盔一戴,征尘硝烟满面,男女看得出什么区别?”
路遥听着皱了眉,吸口气,不由点了点头,“此话倒也对。你举止也不像姑娘家,身形又高,金枪银甲这般一套,是难能察觉出来。”说着忽地双眼一转,神色竟如阿瑜一般暧昧了几分,一只手臂压在坐着的沈浣肩头,坏笑着道:“既然如此,那敢问沈大元帅,我们二哥到底是如何发现这颍州军的主帅,竟是个虚凰假凤的红妆佳人的?”
谁承想沈浣被这般一问,竟是一滞,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,“这……”。
支吾半晌,却见路遥促狭之意已从嘴角漫上眉梢,不由得叹了口气,转向阿瑜道:“阿瑜……”
不出所料的,阿瑜大笑着背转过身全然不理她,“哈哈哈!自己的事自己说去,老娘才不替你圆场!”
正当路遥一副一不做二不休的摆开逼供架势,忽听得“笃笃笃”三声,却是有人在敲房门。
阿瑜上前开门,却见得门外不是别人,正是俞莲舟。
“二哥好!”路遥大声打招呼,仿佛方才逼问沈浣这些事情的全然不是自己。
阿瑜一翻白眼,暗暗感叹路遥这脸皮的厚度实是空前绝后,一把拉着她,使劲儿拖出了房门,“你们慢慢聊。吉时还早。”
俞莲舟点了点头,看向沈浣,目光微温:“萧兄已经上得山来,马上便过来。”
沈浣却还有些微怔愣。她不知俞莲舟在门外站了多久,亦不知方才三人谈话他听去了多少,如今想来,脸上竟是破天荒的微微热了起来。听得俞莲舟开口,微微点了点头,顿了片刻,问道:“你……何时来的?”
俞莲舟道:“阿瑜帮你画完妆容之时。”
如此,路遥的话,他怕是悉数听入耳中了。沈浣微微一顿,有些无措的放下手中阿瑜塞过来的香脂。
俞莲舟却是接过沈浣手中瓷盒放在桌上,看着她模样便知她心中所想,缓缓伸手,将她的手握在掌心,郑重道:“阿浣。”
只这一句,沈浣脸上更热,看着俞莲舟,不由笑意漫上眉梢眼角,昔年旧事浅浅掠过心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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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年俞莲舟与沈浣二人从沙河之畔十里坡上相别到得淮安重逢,相隔两年又六个月。
而淮安一别到再逢于太康,相隔又是两年又六个月。
而那一年,中原各路义军正是风雨飘摇,恰逢多事之秋。
是年三月,刘福通于毫州扶立小明王为帝,国号大宋,订年号为龙凤,以杜遵道为丞相,罗文素为平章,沈浣知枢密院事。
是年四月,萧策将兵五十万,取江西、湖南二路,直望川中。徐寿辉部迁都汉阳,改年号为太平。
是年五月,刘福通召回在外巡防淮水的沈浣驻守毫州门户太康,屯兵二十万。
是年八月,元廷召集各路人马统共百万余。
是年十月,元廷以答失巴鲁为总兵,将兵百万,挥师南下,直逼毫州太康一线。
而太康作为毫州与南方诸路义军门户,万不能丢。当是时,刘福通与徐寿辉两部合营,沈浣将兵二十万,萧策将兵二十万,合同刘福通十万军士,前后总计五十万义军陈兵太康。
沈浣自五年前沙河一战,便常年征战在外,与刘福通多为书信往来,甚少见面。对于沈浣,刘福通的心中虽然始终梗着根刺,然则与那累累战功相比,这根刺他便咬着牙和血咽下了。是以两军三部人马合营太康,沈浣倒未曾因刘福通而有所为难。为难她的,是杜遵道。
太康中军大帐,沙盘之前萧策,沈浣,狄行,罗鸿,叶行云,杜遵道,戴思秦,刘福通悉数围拢。沈浣双眉皱紧,指着沙盘之上太康东北道:“我军五十万,需留十万扼守太康至毫州险要。是以能与元军对阵只余四十万余。此处地势开阔,平野之阵,两军对冲搏杀,决计没有四十万能胜百万人的道理。”言罢看向萧策。这番道理,便是谁不懂,与她同出一门的萧策也没有不懂的道理。
萧策皱眉不语,看向一旁刘福通。
刘福通却竟也不说话,只低头沉思。
戴思秦略略点头,“此话不无道理。只是若不在东面三合铺对阵,又能于何处破军?”
沈浣看了看萧策,开口道:“桑谷。”言罢伸手一指三合铺南面五十里的一处山谷。
狄行与叶行云闻言,皆是点头。叶行云道:“沈元帅好眼光。此谷口窄而腹空,两侧山丘虽然不高,却均是峭壁。一旦鞑子被引入此谷,绝无回手之力。”
杜遵道皱了眉,盯着沈浣问道:“此谷离太康通往毫州的官道只十余里。若是沈将军失了此谷,百万元虏岂非直逼毫州?”
沈浣看了他一眼,沉声道:“可若两军对阵三合铺,我军胜面更小三分,毫州依旧面临重兵重围之危,届时我军折损惨重,十万余兵,如何挡得敌军百万之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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