承平十六年大选, 果然选出来了几位才貌双全的淑女，计有国子监生之女金敏仪，京郊民人子成阿顺，江西民人子戴芙蓉, 广西布政使之女谈纨素等。臧皇后将成、戴两个都赐给太子做七品昭训，谈纨素赐婚浔阳王作正妃，金敏仪则做浔阳王侧妃。
沈令嘉好奇道：“金氏之父是恩荫、官荫还是举监、贡监？”恩荫就是皇帝开恩下令某人的儿子入国子监读书，通常情况下以父祖殉职的居多, 官荫就是七品官及以上的子孙凭借着父祖的官位入国子监读书，这两种和正儿八经的举人监生、今年从地方的秀才里新选出来的贡生是不一样的。
臧皇后道：“是个恩生——金氏之祖是个武官, 当年在广西那里平定苗人之乱的时候殉职了, 因此恩荫一子入监读书。金氏的父亲虽然书读得不大通，如今连个举人也没考上，可是家里也算得上有家法了。金氏甚知礼, 不过比起谈氏来少了些大家子的气派罢了，旁的都很好。”
沈令嘉颔首, 亦赞了几声, 又道：“钦天监拟的吉日是六月十八。”
臧皇后道：“也好，六月十五皇爷的圣寿过去了之后再办大郎的婚礼, 等着七月里给六娘取封号、训名, 八月里再给二郎成亲，都不耽误。”她想了想, 问道：“八月二郎能回来罢？”
沈令嘉沉吟了片刻道：“也能, 江南那里快处置完了, 只是河南又有蝗灾，妾与文则打算叫浔阳王去河南顺道看看。”
臧皇后道：“八月都秋收了，他过去能干什么？不如早叫他回来，让跟着他去的户部郎中与御史押运粮草到河南去。”
沈令嘉道：“也成。”又道：“文则宫里的杜衡有孕了，按例该给她个名分的。”
臧皇后倒不意外，只是道：“这些年来宫里侍寝的宫女儿也有不少，倒属她最有福气，像她主子。”
沈令嘉笑道：“文则也是可怜人，被皇爷拉出去当个靶子竖着呗，娘娘何苦记恨她？”
臧皇后摇头道：“哪里是我容不下她？分明是她容不下我罢了——皇爷的意思，是要用当年郑庄公对共叔段用过的手段，纵着臧家谋逆了，他好正大光明的废太子。可是他不想想，从来嫡长子不做皇帝的有几个能活下来？新皇帝能容得了嫡长兄？”
沈令嘉正色道：“文则是个说出做到的人，她说过好些回了，她是从不害人的，那娘娘就不必疑心她。了不起将来一块封地将小爷打发出去罢了，文则不至于就要到了杀人的地步。”
臧皇后只是一味摇头，也不说信不信，却又转了话头道：“皇爷这几日还好不？”
沈令嘉亦顺着她道：“病得越发厉害了，章院使叫他少思虑，他只是忍不住要去揣摩朝上那些相公们打的机锋，这如何能好？”
臧皇后道：“既这么着，我去劝劝他，叫他少胡思乱想，反倒将身子弄坏了。”
沈令嘉还未说话，外头绿波却匆匆过来道：“娘娘，班婧娥没了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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班虎儿一贯不受宠爱，却还是心胸豁达，自己活得高高兴兴的。只是她虽然乐天知命，却实在没什么活着的盼头，这几年三不五时的就要病一场。今年春天暖得晚了，她没抵过急病，一场风寒而已，人就这么没了。
臧皇后与沈令嘉到了上阳宫时，外头的人都还没来，花好月圆正在哭着给班虎儿装裹。她宫里几个老实的小妃嫔平日里也受过她不少恩惠，此时都哭着过来举哀，底下的宫人们四处报信。
一时吕、曹等人都到了，温淑慎与班虎儿常年做邻居，此时也不禁含悲道：“前儿才好好地坐在那里，如今就没了！”也与臧皇后抱头痛哭了一大场。
郗法因犯了病，底下人只是通知了他一声，并没有来。臧皇后就领着妃嫔们装点好了灵堂，就在长虹殿里举了哀，又叫管着烧埋的人过来将班虎儿的神位、遗体等都安置了。像班虎儿这样的普通嫔妃的丧礼是没有什么大规模的，不过是大家行了礼，哭一场而已。臧皇后因心痛班虎儿之早逝，又请郗法追尊她。
吕文则道：“婧娥虽是五品，却资历甚老，是皇爷原先在潜邸时候就服侍的老人了，不如谥双字，如当年宣夫人之例。”
臧皇后颔首道：“可。”便拟了“贞烈”两个字，又拟追尊她为婕妤，叫人送去养心殿请郗法裁夺。
沈令嘉却与施阿措疑道：“今年虽然春天不大暖和，怎么竟还能风寒死人？别是太医院那边没用心罢？”
施阿措身边跟着玉郎与月娘，怀里还抱着一个八娘，都过来送班虎儿走，此时见行完了礼，便叫孩子们先出去，自己与沈令嘉道：“按理来说风寒虽然也有死了的，可是不能是班姐姐这样有身份有份例的人，你既然用得动陈光，就去问问他当时是谁给班姐姐看的病，怎么这么一个小毛病竟然也能不行了？”
沈令嘉答应了，便去叫陈光在太医院里仔细探查，果然查出来了一件事：班虎儿生前是狄院判治的，然而狄院判因想要在章继退下去之后做院使，就在班虎儿的病上不大用心，只是一味钻研脚气病的治法，想要讨好郗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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