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不得后来我们回到长京城具体是哪一天，因为回去之后，带着连遥城连镶寻到的柏尾草解药给路千余服下，出了一件更大的事。
“苏清宵，你为什么要救我！玉宵死了，清宜什么都听你的，我孩子们也在你手里掌控着，活着有什么意义！”
他醒来便拔了侍卫的剑捅了我肩膀一剑。
他大爷的，我在江霆风闯府宅的伤刚好，竟然又给我添了麻烦事。幸而当时花千放眼疾手快将他手腕一击，又眼神示意覃邱延将他束住，我才没死透。
这次的伤不算严重，就是疼，右手是抬不起来了。回府养了三天后，开始撕心裂肺地疼。一看到太医前来帮我换药，我真是痛不欲生。
“母亲，为什么三叔要这样对你！”啸之自从我受伤回府后，一直在床边照顾，除了够着端久了饭碗胳膊酸，药汤什么喝得快的流食，都是儿子服侍，“小姨这两天气坏了，若不是与之以之他们拦住，我觉得都要把院子拆了。”
“儿子，帮娘传话去给小姨好不好？”我小声在儿子耳边说话，支开了他，等到清泠进来，我赶紧问她，“儿子管得严，太医说不让吃辛香的食物就不让吃，你去厨房做点放茱萸和花椒的来。”
忌口这事，我觉得哪里忍得住，就吃一点点，问题不大。
“我知道少吃一点没什么，可是夫人那天答应少爷听太医的话的……若被少爷知道了，那就惨了。”
路啸之发过脾气，府里只要在我院里办事不力，都会被他臭骂一顿。
从那次伺清和尚妄图进我屋子里探望开始，儿子有了府宅主人翁意识。清泠意外的所有奴仆，都没把他当成个孩子。
“想吃就吃点，下次不要不过脑子，随便答应。”花千放端着一碗皮蛋瘦肉粥进来，看来这家伙，背着我又学厨了，“孩子们的世界，说话算数是重要的事。你可别答应了，又食言。”
食言，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花椒和茱萸放在炒肉里的味道……
“知道了，我就是知道答应了儿子，不敢忤逆他。”天知道我苏清宵还有这一天，天不怕地不怕，神鬼也要给老娘让路的，败在儿子手里，“你让我吃，不怕他知道？”
花千放点了点头，将粥递给我：“我将孩子们放假了，这样他可以照顾你。说实在的，啸之这孩子长这么大了，都没怎么在你身边待着，这对他来讲，是我的奖励。”
是吗，我儿子这么小天使？
我承认多年来，我都没有尽一个母亲的责任，当年生他的时候，以为只要奶奶在，路千夜在，怎么也能摸鱼把他一同抚养长大……
没想到，后面发生了那么多事。
“那我不吃了，忍得住，别让儿子担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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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宜下午就打道回了将军府，没有跟我告别。我和儿子知道，她为什么回去，顺道因为连镶姑娘没急着回宫，我让她保护清宜去了。
既然路千余情绪不稳定，解铃还需系铃人，我把当事人送过去了。
“什么，你让三夫人去问路千余玉宵的事？”花千放听了此事，都惊呆了，“若非连镶随之而去，我一定觉得你们姐妹之间的情谊，都是假的。”
清宜和我，那是绝对没有塑料的可能性。
一起经历生死、一起享受荣华富贵，还没有在事态变迁中改变，怎么也不会成为戏剧性的两路人。
“这一次，算是他二人之间彻底的谈判。”在靖陵城见了李玗我才懂得，没有好好聊一聊告别，那一定还有很多误会在，“这一次，是他们之间的了断。”
我很难想象，之后路千余和我之间还有友好时刻。不可能了，都撕破脸捅一剑，我还要人次，那就成了圣母白莲花女主，老娘不是那样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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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清宜回府的时候，整个人都在颤抖，连镶抓着她的手，才意识到，原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的恐惧，是这样的。
连镶也曾假扮一个蠢而不自知的女人，那是为了家族，为了将李玉玲从尊贵的位置上拉下来。
“明明怕得要死，为什么还答应大人，回来受路将军的气？”连镶不明白这姑娘，在啸之来传话后，立马收拾东西，“我听过你们之间的事，路千余这个人，连女人都动手。”
清宜听得连镶这样说，她觉得讽刺。连镶从前是什么样的，她不是不知道，只是可能如今已经不一样了，否则姐姐也不会把自己托付给她。
“连镶姑娘，当年你没有跟着四王爷去弩阳城，而是留在陛下身边到如今六年，想必不单单只是为了荣华富贵吧？”
她是在试探性夸奖连镶，将她当年选择“皇帝”而不是人的势利之事不否认但美化，但给了连镶解释的空间。
“我欣赏陛下这样的女子，不依附于男人，不针对女人、迫害女人，从而去向男权摇首摆尾求他们施舍奖励。”
连镶说出来的话，让苏清宜惊讶了，本来以为她会为自己开脱，却没想到当事人说出来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。
“你姐姐也是那样的人。”连镶接着补了一句，“我不喜欢李玉玲，从前她就是讨她爹、她哥哥们的欢心，压迫其他女人，这让我瞧不起她。”
是，所有见过李玉玲的女人都知道，那位被称为皇帝的“掌上明珠”的尊贵公主，她受宠来自于自己装出来的柔弱和天真。
男权社会下，看起来柔弱无力的，总是容易获得更多的嘉奖。
“这一次入府，好好和路千余说话，他若是敢对你动粗，我直接撅了他的胳膊腿。”
连镶的武功，本来是在路千余之下，如今这位少年时战功无数的将军，恐怕是已经废了大半。
柏尾草和汀兰花一样，泛陆之地，所有君王都讨厌它，因为它们很容易成为敌人绝地反击的最后一计。
“姐姐被他捅一剑，什么也没有计较，前脚亲自去靖陵城，回来竟然是这样的回报。”清宜反而开始瞧不上自己的夫君，他怎么变成了这样，“我们之间，这一次一定要断干净。”
连镶看着面前的姑娘，其实她这样的姑娘，脆弱又坚强，看着更让人印象深刻。
从前她连镶只瞧得上强大的女人，可能自己也变了，从前那个无心无情的自己，已经开始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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