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亲自到廷狱司地牢来见故人，这是我绝对没有预料到的事。
“多年不见，不知不觉已经十年了吧？”奶奶现在牢中门前叹气，“曾经咱们也像清宵这般年龄时，还在宫中谈起过自己要嫁什么样的夫君，终究你嫁了一个不值当的。”
许夫人的母家，彼时也是个辉煌的世家，自古长京城的望族，但很奇怪的是，自许夫人出生起人丁凋敝，最后断了传承。
“十年前是我自己蠢，什么事情都敢帮着我那胆大妄为的夫君。”许夫人见了奶奶，那情绪是真的不一样，“如今你也要来数落我一番吗？”
奶奶摇摇头，你觉得我是因为洪国公前来数落你，不早在十年前该过来？
“为了姜坵？”许夫人看了我一眼，“廷狱司的人喜欢说外头的事，我听闻你孙媳妇从钟府把姜坵的死揽了过来，就是为了查这事对吧。”
是，我承认。
“姜坵可是个文绉绉的读书人，他的身上怎么会有深洲江家的武器，你可知道点什么？”奶奶直言不讳，“牢中关了十年，我知道你要活命，若你能帮着清宵破了此案，清宵一定会有所回报。”
我愣了愣神，天呐，奶奶给许夫人许诺什么。
“小丫头能做女相，是个不俗的，但她若能想办法放我出去，我倒是有些线索可以提供。”许夫人整个人的嘴脸都变了，她变得胸有成竹，打赌我们会同意，“女相大人连这点能耐都没有的话，那就太让人失望了。”
我拽着奶奶出死牢去，在门口无人处跟奶奶说：“奶奶，我是真的没有这能耐，况且姜坵一案其实也不算太急，说不定我们还能从张秀才等人中查出来。”
况且在我心里，我还是觉得花千放知道点什么。江如云跟他关系那么好，怎么可能放任他跟公主前来，就真的断了联系。
“傻丫头，我承诺她是你会回报，一会儿咱们婆孙二人打个马虎眼过去了就是。通敌卖国的人，无论她用了什么方法找补，都不能放了。”
我们要的是她嘴里的消息，彼时你让廷狱司去大理寺给她安排个干净点的牢房，就算对得住自己的良心了。
在朝为政，还能提良心，我果然还不够黑。
“姜坵是不是学武了？”
再下死牢去，面对着许夫人，奶奶直接一问，完全没有任何废话的余地。
“你们这算是商量好同意我说的是吧。”许夫人忽然来了精力，将姜坵的事和盘托出，“我离开他嫁入洪国公府后，他确实心灰意冷去深洲几年。那时候我以为他不会再回姜洲，直到后来我的第一个儿子被他用暗器杀死在洪国公府。”
原来，姜坵去深洲的几年，学成暗器归来，第一件事就是杀了许夫人生的儿子。
“那个蠢货，那是他自己的儿子，也不问清楚就下手。”
许夫人忽然仰天长啸，听得我鸡皮子疙瘩都起来了。
————
几十年前，许夫人和姜坵和奶奶，还是一头青丝，大家都是年轻正当年的模样。
“蠢出世的，这是你自己的儿子！”许夫人抱着孩子在院中，生怕消息泄漏到了整个府宅里，“莹儿，把院子关了，就说我身体不适。”
面对院子里照顾儿子的三个丫头，看着她们在此处跪着瑟瑟发抖，她亲自拔剑将三人刺杀于姜坵面前：“我曾欠你的，这一次就当还了。从此我是洪国公夫人，你是文坛大家，再也不会有任何瓜葛。”
“到底为什么！”姜坵看着她，看了看她怀里的儿子，“既然怀的是我的儿子，为什么要嫁给洪国公，他到底哪点好于我？”
“好于你的地方不多，但他是公爵，我母家衰弱，只能如此。”许夫人看着他，“姜坵，你学成归来的武器给我看看，我想看看深洲江家，到底是什么厉害的方式，能让你一个文人几年便成高手。”
姜坵递给她手里的银针，上面有一道杠。
“真好，若我有这武功，也能比肩公主，不受世事牵绊，想嫁给谁，嫁给谁。”许夫人当时满手是血，她放下儿子，轻轻躺在一旁，“姜坵，赶紧走吧，一会儿外头会来人的。”
许夫人是故意为姜坵营造一副刺客来过的局面，她心里有自己的算盘，想赌一把把锅甩走，顺道保护姜坵，不让外头的人发现他的盖世武功。
“莹儿……”
许夫人一呼唤，那丫头吓坏了，赶紧跪下来保证绝对忠诚。不料，姜坵从背后使了一针。说狠，还是这位学成归来的。
“你许家嫌我没有钱没有侯爵是吧，我定要让你们看到，这长京城的府宅都会抢着来巴结我。”姜坵看着许夫人，“他们一定会的。”
后来的四国文坛会，姜洲、深洲、煌漠和雪域这泛陆四国开始了最太平的和谐岁月。得益于四国朝政皆安定下来，于是开始了二十年的和平交往。
姜坵没有说大话，他在多年的文坛会上，都以天才般的文学创作，得到了皇帝的赏识。不多久李秋蝉的父亲驾崩，李秋蝉的哥哥李秋螟即位，他宣扬“重文轻武”，因而苏家和姜坵成了被人追捧的香饽饽。
与苏家不同，姜坵什么也没有。于是蹭吃蹭喝，在各府宅中住着当吉祥物，就成了他的一生。
“什么也不做，这帮老爷大人都要巴望着送钱和请我在府中住着。”后来姜坵在苏南城见过许夫人，她正和洪国公到此游玩，“不瞒你说，你那夫君，也曾邀请我住过来。”
讽刺，真的是太讽刺了。
“你恨我也好，炫耀也罢，说完就赶紧走开吧。”许夫人很是不悦，时隔二十年，她已经又为洪国公生了一个儿子，姜坵真的是过去式了，“你怎么也算杀我孩子的凶手。”
姜坵看着她，真的变了，她的眼神里连一丝对自己的温柔都没有了。二十年前放自己从洪国公府离开时，尚且还不是这样。
女子水性杨花，那儿子是不是自己的，都还无从得知！姜坵摇了摇头，此后再也没有见过许夫人。
他开始越来越仇恨女人，直到白发苍苍的他见到了长京城出来一个苏清宵，他觉得这女子红颜祸水，毁了一个李瑞。
“陛下四代人，个个对我恩重如山，我岂能看着他苏家的女儿误国！”姜坵在面对着一群上门巴结的书生，指点江山，“苏清宵这样的女子，就是狐狸精转世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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