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月琴第二天就回了平京。
自今年开始，她又要大忙了。因为政策基本稳定，已经快到了开始迅速发展的阶段。
这波儿会一直持续到八十年代末的价改结束。
田润叶还要在省城呆上几天。
她的劳动关系转回省城了，比原来预计的要晚不少。
正礼发展到现在，已经基本完成黄原覆盖，要向其它地市渗透，没有省里的支持是不行的。
她们身边都跟了人，多了照顾食宿的助理营养师，管家派出去的。
以后，这些都归他们管。
孙少平原本要去北省接人的。
妹子和两个女人还在呢，和周秉义讨论的那些也要听响，边贸也要开始抓了，仓库、备货、提前进入联络……等等，都要做到前面。
但在走之前，金波找上门来。
“你这些是……涝池？”
孙少平看着金波递过来的图纸，有些不敢相信。
金波闻听后探头看了眼地图，像是在重新确认，“别说，听你这一说，还真像，创意的最初来源，本就是来自补浪河那里的灌溉系统。”
“你的目的是什么？”少平问。
金波接着说出一番话来。
原来，三年来的工作中，金波跑完了黄原的所有县乡，发现一个规律。
北部山区的所有大面积耕地，源于两个地方——河川道、山间的塬。
河川道自不用说，本就是河流淤积而成，肥沃近水，是上好的水浇地。
七五年大旱，双水村河川道的庄稼都没有受太大的影响。
河川道的可耕地，历来是黄原北部山区最宝贵的粮食来源。
塬上由于地势平坦，本也是重要的可耕地的来源。但它有一个缺陷——大多数塬上耕地，水利条件都不太好。
如此，就制约了农业的发展。
一到旱季，水利条件跟不上，就有些望天收的意思。
黄原上多种春玉米，复茬荞麦，而不是像其它地方那样，大面积播种冬小麦加玉米和秋季作物那样的截然分明。
就是因为麦收后种夏玉米，大多躲不过幼苗发育期的伏旱。
包括麦子和豌豆混播习惯，也是因为水肥条件不足的情况下，麦子稀疏，不得已掺播豌豆，靠混种来实现增产。
八零年以来，随着退耕还林的进行，坡耕地大多被枣林、草皮取代，变成了畜牧养殖的阵地。
部分有一定水利条件的坡耕地，也基本分到了户。
而解决了温饱的农户，聪明的避开大田作物，改种豌豆、土豆、小米、高粱等杂粮类作物，以此来实现增收。
因为随着玉米、小麦等主要粮食作物增收，吃饭已经不是问题，杂粮类价格开始上升。
尤其正商介入后。
正商系统大量购买杂粮输入城市，更是成了杂粮类价格上升的主要推手。
农民们用自留地种杂粮，然后卖了杂粮换小麦、大米做主食，剩余的钱还能用来改善家庭生活，不无小补。
只是如此以来，塬上的耕地产出，对黄原的粮食实现自足，就有了越来越重要的影响。
自从养殖业推广，耕地用肥得到了有效补充，不再单纯依赖花费，但水利条件没有解决，并无法有效实现稳产。
于是，金波就想了一个主意。
在塬上合适位置广建涝池，依托涝池建立塬上耕地灌溉系统，以此来实现稳产增收。
水肥条件跟上，黄土地上实现稳产、高产还是有较大把握的。
首先可以大规模推广冬小麦，合理密植实现高产，加上良种推广，小麦产量必将上一个新的台阶。
而麦收后集中大面积种玉米、小米、土豆等高产秋粮作物，亦可以再次实现丰产。
“涝池的水从哪里来？”
听完金波的讲述，孙少平问出了一个关键性问题。
“有两个来源，”金波伸出两根手指，“一个是山上的雨水收集，一个是河流。”
“你看，”金波指着地图，“我们在合适的位置修筑水坝，让水不下山，形成水源地。这一点，其实早有根基……”
“从五十年代开始，国家号召之下，黄原上就修建了大量的水坝、渗井、沟堰，如今已被村集体、正农陆续接管，并没有失修或者破坏，在此基础之上，完善一下，并不复杂。”
他显然经过深思熟虑，此时讲起来显得胸有成竹，相当的自信。
“在此基础之上，我们分级修建涝池，人为的阶梯式逐级抬升水位，到达塬上不成问题。而且，有些水坝位置本就偏高，直接引出来就好，很方便。”
“好嘛！”孙少平笑道，“人家是南水北调，东水西调，可你这倒好，来了个低水高调水上山，可真敢想啊。”
“你就说行不行吧。”金波不听少平胡咧咧，直接问答案。
能说不行吗？当然不能！
规划图一入眼帘，随着金波讲解，黄原域图就起了变化。
细看时，竟然是涵盖整个黄图高原的水利设施规划图。
依托全部河流形成的三百六十五处集水坝，以及沿水坝辐射出来的水渠系统，遍布整个视野。
水渠有效的利用了原有的沟谷河道，配合人工渠，形成了遍布黄土高原的水利系统。
水渠的末端，目标直指所有标注的可耕地区域。
与此同时，神农书上也悄然出现变化，带标号的水坝设计图跃然纸上，一页页的，顺序排列了下去。
所有水坝选址巧妙。
他们充分利用地势和自然条件，怎么分流，怎么飞沙，怎么建渠，一个不少。包含沿途水利利用措施在内，事无巨细，无一遗漏。
图与书，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水利系统，治害留利，构成黄原治理的根基。
在整个水源灌溉系统之内，依托涝池的塬上灌溉体系，不过是最末尾的部分，正如人体的毛细血管，只是最后的利用措施罢了。
孙少平心里暗叹，这怕是到了最后见真章的时候了。
到了大量花钱的时候了。
治住了水，也就治了土。
剩余的不过是合理利用罢了。
在减少破坏的基础之上，最大限度利用自然馈赠，造福人类，造福黄原上生活着的所有动植物，达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，共同发展的理想目的。
但这次，孙少平不打算直接拿出来了，他计划化身老爷爷，把这个交给金波来完成，这也是金波该得的。
于是，孙少平鼓励道：“波儿，你不妨再大胆一些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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